周滢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精巧的蛛网,不由?得挽住了梨瓷的臂弯,悄悄打探道?:“阿瓷,你这给喜蛛吃什么了,蚕茧?”

梨瓷赢得莫名其妙,仔细回想了半天?,无辜道?:“什么都没有吃呀。”

阮夫子将三人?的蛛网都看过,最后自然是毫无争议地将这套绮云绣线送给了梨瓷,笑眯眯地鼓励道?:“不错,喜蛛应巧,看来梨姑娘今年的女红技艺也应当有进益了。”

梨瓷手里?捧着木匣,颇受鼓舞地点了点头。

阮夫子之前已经?教了长短针绣法?,今日便来教这几位学生绣花叶瓜果,为了激发大家的兴趣,她还拿来了绮罗和香料,先在手绷上绣好花样,然后再挑选香料,便可裁剪下来绣制成香囊了。

她温声?道?:“三位姑娘先在心中想好要绣什么,选样既定?,便像作画一般,用墨笔在布上临摹出样子,先用回针勾出轮廓,再用长短针绣出花样子来。”

周泠很快便在在绮罗上画出一幅冰梅图来,周滢的动作慢些,也画好了一幅榴花,只有梨瓷别开生面地在上面画出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圆圈,她嫌线条不够圆润,又描了半天?,可称是“越描越黑”了。

阮夫子和两位表姐都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挨个猜她画的是什么。

周泠指着那个最大的圆圈道?:“上边圆、下边尖,我猜是荔枝。”

梨瓷小小地张了张嘴巴,没来得及反驳。

周滢指着中间那个又小又圆的圈儿道?:“这个画得最好,我猜是龙眼。”

梨瓷的脸红了红,已经?不好意思开口了。

阮夫子看着一旁那个中等个头、歪七扭八的圆圈,贴心地为学生打起了圆场,“看来这个便是核桃了,梨姑娘的主意不错,这可是连中三元的绣样,若是嫌麻烦,也可用三颗龙眼来画,备绣线时?也要简单些。”

都已经?被架到此处了,梨瓷不得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嗯,荔枝、龙眼、核桃。”

三人?瞧见她这反应,自然看出自己猜错了,顿觉好笑起来,只是此刻再问梨瓷她画的是什么,她又紧紧抿着嘴巴,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梨瓷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放下画笔先配了?栗色的绣线。

其实她本意只是想画几颗柿子而?已,不过现在看来,“连中三元”也不错,反正都是圆圆的,到时?候还可以添些荔枝香,挂在自己的床前,一定?可以做一个甜甜的好梦。

第53章 探访 顺便问问自己上次所托之事的进展……

七日之期一过, 冯睿才便再次登了广成伯府的门。

自打那两?个被毒哑了的绑匪回来复命之后,这两?日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那两?个蠢货不仅没能?完成任务, 反倒让冯家的信符落入了谢枕川手中。冯睿才当夜便令人料理他们, 可?心中的不安丝毫未曾消减。

谢枕川大约是顾及广成伯府那表小姐的声誉,没有声张绑架之事?, 可?他若是留意到当日一同被绑的徐书翠, 再顺藤摸瓜……冯睿才越想越心惊,额上冷汗涔涔。

他今日登门, 除了着急捉到谢枕川毁画的错处, 也有试探口风之意。

实在是徐玉轩知道的事?情太多?,如今又落在了濯影司手中,往来的账册虽已焚毁,但他这般小心谨慎之人,一定还留了后手。

冯睿才暗暗咬牙,自己一定要在谢枕川察觉之前, 处理掉所有隐患……

“冯大人,冯大人?”为冯睿才带路的小厮奇怪地看?着他脸上扭曲的表情,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冯大人,指挥使大人的院子便在此处了。”

“噢,噢, ”冯睿才这才回过神来, 连忙收敛了神色, 抬手叩了叩院门。

不多?时,南玄便来应了门,将冯睿才迎了进去。

冯睿才对谢枕川身边的小厮也不敢怠慢, 一边走一边道:“有劳这位小兄弟了,不知谢大人这几?日心情可?好啊?”

南玄语气恭敬却不失疏离道:“托您的福,世子这几?日吃好睡好,尤其?是七夕那夜您办的灯会,世子可?是称赏不已呢。”

原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但落在心里有鬼的冯睿才耳中,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狐疑地打量着南玄的表情,试图从?中看?出些端倪,却见他面上轻松自在,没什么问题,只?得暂且将一颗心按回肚子里。

南玄将冯睿才带到了书房门前,禀报道:“世子,冯大人来了。”

沉静的男声自门内传来,“进来。”

冯睿才这才推门而入,见谢枕川正端坐于书案后,手里似捧着一本闲书。

见他进门,谢枕川便放下了书册,抬眼?淡淡一笑,明知故问道:“不知冯大人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冯睿才连忙拱手行礼,又双手奉上随身携带的包裹,满脸堆笑道:“谢大人不辞辛劳,跋涉千里莅临应天,实乃应天百姓之幸。下官自作?主张备了些许薄礼,皆为本地土产,聊表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这包裹不大,里边装的是一只?精心挑选的贴金茶花莳绘漆盒,这金箔锻制是应天特有的工艺,不算贵重?,但胜在精巧,作?为人情往来的敲门砖正适合不过。

只?要谢枕川收下了这只?金箔漆盒,后头的那些金丝楠木苏绣双面屏、宜兴窑月白釉瓷器、青水洋红珊瑚摆件……都可?以安排上了。

冯睿才算盘打得正好,却见谢枕川已经?抬手制止了他,懒洋洋道:“冯大人客气,只?是本座暂居广成伯府,此行多?有不便,还是免了吧。”

冯睿才心中一紧,但见谢枕川脸上并无丝毫愠色,立刻对这番婉拒心领神会了,连忙笑道:“下官明白,是下官考虑不周了。”

谢枕川“嗯”了一声,又道:“对了,冯大人上次来访,不是想看?那幅苍云子的《观音菩萨像》么?”

他招了招手,示意南玄将那幅做旧了的《观音菩萨像》取来。

见他主动提及此事?,语气也无半点不悦,冯睿才又松了一口气。

南玄应声而去,很快便捧着一卷画轴回来,双手呈给谢枕川。谢枕川接过画轴,缓缓展开,正是那幅《观音菩萨像》。

冯睿才来此之前,特地找了书画行家点评了苍云子之作?,还寻了先前雅集上见过此画的人来询问细节,可?谓是做足了功课,以免自己被伪作?糊弄了去。

观音菩萨跣足立于祥云之上,衣带飘举,恣意灵动,先观画色纸张,的确是苍云子真迹;再观画上细节,也一一与那些人所言对应。

冯睿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凑近看?了又看?,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怎么会?”

谢枕川将画轴挂好,任他打量,语气淡淡道:“冯大人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冯睿才连忙摆手,干笑道:“不、不,下官只?是惊叹,世间怎会有如此精妙绝伦的画作?!幸好前些时日广成伯府走水未曾毁了此画,不然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冯大人说?笑了,”谢枕川眸色渐深,似笑非笑道:“濯影司虽未及戏言所称睚眦必报,本座亦是宽宏大量之人,却也容不得旁人如此僭越放肆。若真有人如此胆大妄为,自当以血偿血,一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