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庭豁然顿悟,周家的这位长孙周济天资平平,及冠那年才堪堪过了县试和府试,还不知道院试的成绩会如何呢。
“有道理啊,这么大一个靶子竖在这里,咱们只管守株待兔便是,纵是广成伯府要使美人计,凭你的本事,只管来个将计就计,保管把她拿捏得死死的,没准儿还能反过来为咱们所用呢。”
谢枕川端着茶盏,似笑非笑看着他,并未接话。
这笑容太过温和,让谌庭想起了濯影司指挥使在京中杀人不见血的笑面虎名声,猛地一个激灵,改口道:“我知道你冷血无情……哦不,铁面无私,做不来这等做小伏低的事儿,如果梨姑娘当真要使美人计,只管吩咐一声,我随时过来替你分忧。”
只要一想起方才那位梨姑娘的姿容,他心中立刻有些悸动。
见谌庭满口胡言乱语、一脸憧憬的样子,谢枕川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懒得再理会这个不着调的人,径直摆了摆手,“南玄,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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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瓷丝毫不知此间的暗流涌动,她脚步轻快地迈出方泽院的门,回到自己的嘉禾苑时,仍觉唇齿间还有清甜的回甘。
临近日暮了,嘉禾苑里还没有半点饭菜的香气,等到饭点,呈上来的只是一小碗漆黑苦涩的汤药。
这药量瞧着比以前少了不少,只是还没等梨瓷多高兴一会儿,绣春已经开口道:“小姐,薛神医吩咐了,这副药要煎成小碗,空腹喝,今晚还需禁食。”
听到“禁食”二字,梨瓷立刻皱紧了眉头,如临大敌,“今晚没有饭吃了吗?”
“是的。”
她趴倒在桌面,怏怏道:“那还不如煎成一大碗呢,至少还能垫垫肚子。”
绣春被这话逗得想笑,小心翼翼将药碗端给小姐,宽慰道:“药量少了,说明小姐的身子也慢慢好了嘛。”
梨瓷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叹了口气,接过碗,熟练地捂着鼻子将一整碗汤药灌了下去,然后皱着脸用清水漱口。
绣春一边收拾用具,一边提醒:“小姐喝了药,这边的小厨房便停火了,老夫人也下了令,府里人都不得给小姐任何吃的。”
毕竟自家小姐先前在薛神医那里看病的时候,曾有过禁食半日最后翻墙出去找吃的,最后疼得满地打滚被薛神医扎了三十根针的记录,不得不防。
现在刚喝完药,梨瓷本来就没有吃东西的胃口,阔气道:“不吃就不吃,不就是禁食一晚嘛,我可以!”
她决定找点事情来打发这漫长光阴。
趁着天还没黑,主仆两人去院子里踢毽子,踢了一会儿,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梨瓷就不肯动了,只靠在椅背上,开始揪起毽子毛来。
这毽子毛色彩斑斓,据说是雉羽做的,也不知道那只被拔了毛的雉鸡最后去了哪里,是炖汤还是小炒了……
她一边揪一边胡思乱想,开始觉得饿了。
看着那只毽子被小姐揪得七零八落的,绣春为难地提醒,“小姐,小厨房已经关火了,府里人也不会拿东西给你吃的。要不还是早些歇息吧,睡了就不觉得饿了。”
梨瓷扭头看了一圈,凡她目光所及之处,大家要么是摊手,要么是摇头,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她仍然没有气馁,坚持道:“我不困……也不饿,就在府里转转,你不用跟着。”
绣春没跟着,毕竟老夫人已经下了死命令了,众人的心早坚如磐石。
她望着小姐单薄的背影,同情地叹了口气。
第5章 偷吃 晚风轻拂,虫鸣阵阵,四下无人,……
一出院门,梨瓷就遇到了外祖母身边的苏嬷嬷,苏嬷嬷手里提了篮桃子,柄上的叶子还泛着油亮亮的光,一看就是新摘下来的。
梨瓷的眼睛也跟那桃叶似的,亮晶晶地泛着绿光。
“表小姐喜欢?”苏嬷嬷见着她这幅样子,立刻笑眯眯地把手往那篮子里伸,只是伸了一半,又想起来什么,硬生生止住了拿东西的动作,改为将篮子换了个手挎着,改口道:“表小姐,这桃子不好吃,明日一早庄子里便送新鲜的水蜜桃来,到时候第一个就给表小姐送去。”
梨瓷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消失了,向来好说话的苏嬷嬷都这样,自己是肯定不用想在长辈们那里讨到吃的了。
她垂头丧气地与苏嬷嬷话别,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哪里觅食。
广成伯府家风清正严明,人口也称得上简单,周则善膝下共有二子一女,长子周承序是进士出身,先前一直外放四川为官,前几年才调回南京升任府丞,妻子孙氏掌管府中中馈,大姑娘周淳已经嫁入了靖德候府,大儿子周济正在书院读书,只有过节时才回来;二姑娘周泠虽是四川妾室所生,但自幼聪明伶俐,又得父亲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在整个应天都有才女之名。
至于次子周承章,则是庶吉士出身,院试落榜后便在国子监历事听选,好在他运气不错,熬了几年便在吏部谋得了职位,只是根基还未稳,妻子姚氏和女儿周滢暂时都留在了应天。
梨瓷的院子与两位表姐的院子都在一块,出了院门往左拐,是二表姐周泠的拢翠轩,往右拐,是三表姐周滢的星陈院。
梨瓷想了想,先往右拐了,三表姐是地道的淮扬口味,去她那里总有甜甜的东西可以吃。
星陈院的丫鬟径直领着梨瓷进了书房,周滢没有在用膳,而是在看书,听到动静,下意识地将手里的话本子藏起来了,见来人是梨瓷,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招招手,示意小表妹这边坐,“阿瓷快过来。”
梨瓷左右扫了一圈,见没什么吃的,就不肯坐过来了。
周滢自己走过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触感光滑软嫩,她都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梨瓷表情可怜巴巴的,“滢表姐,我饿。”
她本来就像是一块软绵绵的面团子,撒娇的时候,府里人几乎没有能抵挡得住的。
周滢更加不能,立刻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油纸包,凑到她面前,“我知道,看看这是什么?”
梨瓷立刻就闻出来了,惊喜道:“是蟹壳黄!”
周滢点点头,一边将油纸包打开,一边嘱咐,“你小声些,别把母亲引来了。”
姚夫人站在门外,凉凉地接话,“就是啊。”
周滢表情一僵,只恨自己变戏法的学艺不精,不能把这油纸包给变没。
梨瓷很讲义气地站出来:“二舅母,不关滢表姐的事,是我缠着滢表姐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