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滢与周泠两人?递的帖子, 茅凝琴原是有些不大乐意来的, 只是听闻范阳卢氏的公?子有意来赏画, 她这才动了心思,决定赏光前来。

虽然心中不大瞧得上这场雅集,但在长辈面前, 茅凝琴多少还知道收敛,温顺行礼道:“老夫人?万福。”

广成伯夫人?也点头笑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一年不见琴丫头,模样就更俊俏了,将来定能找个好人?家。”

这话一出?,立刻便?有不少人?朝茅凝琴看?了过?来,只见她身着?嫣红色绣牡丹纹绫罗裙,腰间系着?同色双衡双鱼佩,头上绾着?的朝阳五凤挂朱钗一看?便?是难得的珍宝,为她的容貌添了几?分艳色。

自赏花宴上见过?了梨瓷,茅凝琴便?为这日做足了准备,势要在今日雅集上压过?她,此刻更是微微扬着?下巴,任这群人?打量。

她是靖德侯府的嫡孙女,又和广成伯府沾着?姻亲,一身打扮艳丽显贵,夸赞之声顿时不绝于耳。

茅凝琴适时地掩面笑了笑,看?起来温婉大方,还真是那么回事。

孙夫人?也跟着?道:“琴丫头也算是咱们自己人?了,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今日淳姐儿怎么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茅凝琴脸上露出?几?分遗憾之色,“嫂子原本是要和我一同来的,只是祖母近日身体不适,她留在家中侍疾,才未能成行。”

“那是应该的,”孙夫人?关切地问道:“不知靖德侯老夫人?身体如何了?”

“不过?是些小毛病,不妨事的,”茅凝琴答道:“劳夫人?记挂了。”

“那就好,”孙夫人?闻言松了口气,笑道:“琴丫头今日来了,就和几?个妹妹一块儿去?玩吧,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茅凝琴点点头,在周滢和周泠两姐妹身旁坐下。

很?快便?有丫鬟端着?茶盏和点心上来了,其他的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只有中间那一道点心很?是新?奇。

玲珑剔透的琉璃盏上是由细腻冰沙堆砌而成的酥山,顶上点缀一颗晶莹鲜嫩的荔枝果?儿,宛如雪山之巅的明珠。琉璃盏与荔枝酥山的晶莹交相辉映,在炎炎夏日之中冒着?丝丝白气儿,一看?便?令人?食指大动。

茅凝琴没忍住尝了一口,竟是停不下来了,很?快便?将这荔枝酥山吃了个大半,最?后?死撑着?颜面留了个底儿。

她强迫自己不再看?那琉璃盏,转过?头去?问道:“呦,咱们今日赏什?么画啊?”

周滢正要说话,周泠已经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道:“一会儿琴妹妹去?看?了便?知道了。”

哼,卖什?么关子。

茅凝琴不屑一顾,言语中颇有些高傲,“你们那位阿瓷妹妹呢?”

她今日这朝阳五凤挂朱钗可是宫中制物,央了祖母好久才拿给自己的,如此盛装出?席,少了那商户女的妒羡怎么行。

周滢没说话,她自然知道梨瓷在睡懒觉,老夫人?也怕她在会客时乱吃东西,便?允了,只是其中的理由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周泠替梨瓷遮掩道:“应当在忙雅集那边的事儿吧,毕竟今日那幅苍云子的画作便?是她带来的。”

一个商户女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茅凝琴轻笑一声,“那广成伯府还是得好好把把关,若是在雅集上拿出?什?么不入流的东西,甚至是赝品,那可就丢了大脸了。”

周滢洋洋得意道:“琴姐姐方才差点舔了底儿的那道荔枝酥山便?是阿瓷妹妹拿出?来的,我看?你也喜欢得紧嘛。”

“你!”

见两人?如此不识相,茅凝琴也懒得在此地与人过多寒暄,正欲迈步离开,却听得丫鬟前来禀报,“老夫人?,范阳卢氏的公子卢声前来拜见。”

她立刻停住了脚步,抬手绾了绾鬓发,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周泠心中也一动,微微侧头,用余光观察着即将进门的男子。

很?快,一名身着?银丝暗纹直襟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先向老夫人?行了一礼,声音温润如玉:“晚辈卢声拜见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安康。”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好,卢公?子客气了,快请坐。”

说罢,还亲自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

卢声含笑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的年轻女眷,微笑颔首致意。

周泠少与外男接触,目光所?及,立刻红了脸颊,不知怎的,竟在心中将他与在府中借住的谢公?子比较起来。

他身材高挑,一看?便?和谢公?子一样是北地来的人?,模样也生得端庄俊秀,只是和谢公?子比起来,就远远不及了。

但卢氏到底是绵延百年的大族,光是他头上那顶白璧无瑕的玉冠,就算是谢公?子连中三?元,京中无人?脉,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攒得出?其中的一个角儿。

周滢悄悄用手臂碰了碰周泠,示意她看?向茅凝琴。

若是周泠看?得穿人?的心思,便?会知道茅凝琴心中所?思所?想与她差不多。

她今日费尽心思打扮,除了为艳压梨瓷,更是想要让那位谢公?子后?悔,不过?这会儿见了范阳卢声,又想起母亲上次同她说的话,心中已然把这位卢公?子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卢声落座后?,与老夫人?及在座的几?位长辈寒暄了几?句,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苍云子的画作上。

他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学识与气度,让在场众人?无不称赞,就连周泠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卢公?子确实名不虚传。

老夫人?哪里看?不明白这些小辈的心思,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寻了个借口离席,让雅集的客人?们自便?了。

周泠与茅凝琴几?乎是同时起身,只是那位卢公?子竟然动作比她俩更快,不过?一晃眼的功夫,便?已经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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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府里今日要办雅集,但梨瓷不想去?会客厅当吉祥物,朝外祖母告了假,仍是舒舒服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绣春听闻昨日谢公?子拒绝了入赘之事,心中又是扼腕叹息,又是气愤他的不长眼。

小姐素来不爱繁复的发髻,所?以她也不怎么会绾发,但今日为小姐梳洗,硬是化悲愤为力量,为小姐梳了个精致的偏梳髻来,插上一柄石榴花嵌明珠发梳,无需敷粉点唇也依旧雪肤花貌,愈发显得清丽无双。

梨瓷只惦记着?雅集上的荔枝酥山,便?也任她梳妆打扮,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开心心地出?门了。

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她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自己走,他也走;自己停,他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