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帕之下,梨瓷悄悄睁大了眼睛:不会又是要待到?今夜才可以吧?但是自己今晚那?么忙,恐怕没有空在他掌心?画画了。

喜堂之上,喜乐声?、道贺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连司仪也未听?清二人说话,只是见这对璧人手牵着手,亲密依偎在一处,这般神仙眷侣的模样?,竟让见惯场面的司仪也恍了神。

他几乎都要看呆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慌忙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礼成?”

谢枕川执起她的柔荑,像她在自己掌心?描摹的那?个笑脸一般弯了弯唇,正要引她步入婚房,却听?得一人喝道:“且慢。”

褚萧和站起身来,握着酒杯道:“既是赘婚,新娘子想必也不拘于俗礼,何不揭了喜帕,敬大家一杯酒?也让诸位瞧瞧,究竟是何等绝色,能引得谢大人屈高就下。”

这般沙哑粗粝的嗓音,分明是春日宴上下药害她的坏人,梨瓷闻声?一颤,不由?得握紧了谢枕川的手。

谢枕川面上从容不迫,任由?她握着,修长的手指稳稳包裹住她发凉的指尖,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一下一下,有条不紊,将她心?底的害怕一寸一寸抚平。

“殿下说笑了,”他指间?力道温柔,似春风拂柳,虽是漫不经心?的玩笑语气?,可那?双凤眸中淬着的冷意却如利刃寒芒,寸步不让,“既知?是我赘婚妻子,殿下如此喧宾夺主,莫非是上赶着做小?”

“你!”

褚萧和面色骤沉,眼底怒意翻涌,何曾有人敢这般羞辱于他?

他指节捏得发白,正欲拍案而起,嘉宁长公主已经抚掌轻笑道:“瞧这两个孩子,真是爱说笑。”

褚萧和喉头一哽,硬生生压下怒意。

长公主既是长辈,又已经开了口,他若再发作?,反倒是自己气?量狭小。

嘉宁长公主轻飘飘一句话,便已将此事定了调子,“好啦,恕瑾,殿下同你说笑一句,你怎的也同他说笑起来了。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还愣在此处做什么?”

“是。”

谢枕川拱手应了一声?,正要牵回梨瓷,却见她极认真地朝嘉宁长公主的方向又行了一礼,他心?头一动,便也转身朝梨父梨母处深深一揖,再未看褚萧和,径直送梨瓷回房去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褚萧和饮尽杯中酒,不以为意地笑了,转头朝自己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紧跟着离去。

第102章 合卺 两人同时低头,将杯中酒饮尽。……

礼毕, 新娘已在婚房安顿下?来,新郎却不?得闲,还要留在席间招待宾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喜堂已经散了, 院中搭了戏台子?, 请了京中最有名的戏班上来唱《玉簪记》,这是一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在今日十分应景, 衬得满堂喜气盈盈。

这出戏是眼下?最为时兴的,尤其那扮小生的名角, 素来以俊俏风流的扮相闻名。可今日有谢枕川这般人物在席间端坐, 便将那台上的红男绿女都衬为了无物,即便那小生有一副清亮的好嗓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也并无多少人在意了

若说拜堂之前,众人还对谢枕川自降身份入赘一事百思不?解,行礼之时, 便已经窥见了几?分端倪,席间又有人打听出了新娘子?与谢大人的过往,这才知晓两人是在应天府查案时便已经相识,那时谢枕川隐姓埋名,不?过是一个?借住在广成伯府上的穷书生, 梨姑娘却早已对他青眼有加, 不?仅一掷千金为博公?子?一笑, 后来更是豁出性命助其查获了科举弊案。

在座的宾客大多是富贵荣华的出身,钱财美色唾手可得,可唯独一颗真?心, 最是难得。

试想,若有如此佳人倾心相待,便是要去摘天上的星星,也心甘情?愿,何?况只是入赘罢了?

新科状元杨学义喝了一口酒,咂咂嘴,酸溜溜道?:“不?是说这流霞醉百金一坛,醇厚绵柔,唇齿留香么,我怎么喝着这般酸涩?”

旁人闻言大笑道?:“哪里?是酒酸?是你?心里?酸吧,你?看?人家谢修编,喝了一整坛都面不?改色。”

谢徵又饮了一杯,依旧沉默不?语。

那分明是他的青梅,分明是他的身份,分明是他的姻缘……明明是自己应得的一切,却尽数错失了。

明明是醇厚辛辣的酒液,于他而?言,却寡淡如白水一般,远不?及心中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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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川今日也破例饮了不?少酒。

满堂宾客都能看?出来濯影司指挥使今日心情?极佳,纷纷上前朝他敬酒,他亦是来者不?拒。

谌庭也端了酒杯过来,他是最知道?谢枕川对梨瓷心意的,但见他当真?愿意入赘,也实在有些动容。

他真?心实意敬了他一杯,嘴上却不?饶道?:“好你?个?谢二,当真?是闷声?发大财啊。替梨姑娘物色了半年赘婿人选,合着是毛遂自荐是吧?”

谢枕川同他举杯,含笑不?语,像是默认了他的说辞。

谌庭喝了一口流霞醉,半真?半假地叹道?:“不?愧是百金一坛的流霞醉,若是能日日得饮此杯,我也愿意入赘啊。”

谢枕川斜睨他一眼,“你?倒是想。”

谌庭厚颜无耻地点了点头,“一开始吧,的确有些拉不?下?脸,但如今有你?以身作则,又觉得也不?过如此嘛。”

他凑近了压低声?音,胆大包天地同谢枕川玩笑道?:“看?在你?我是发小的份上,打个?商量,让梨姑娘纳我做小呗,这聘金好商量……”

话未说完,谌庭就在谢枕川“你?前脚进门,我后脚便将你?发卖了”的危险眼神中讪讪住口了,换了个?话题道?:“我是同你?玩笑的,不?过那位,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朝大皇子?的方向努努嘴道?:“我看?真?有人上赶着做小呢。”

谢枕川微微抬眸,眼神冰冷如霜,凉凉道?:“痴心妄想。”

很快,“痴心妄想”的褚萧和便端着酒杯过来了,他连祝贺新婚之喜的场面话都懒得说,径直将酒盏往前一送,道?:“少见谢大人饮酒,不?想竟如此海量,本王敬你?一杯。”

“殿下?谬赞,”谢枕川勾了勾唇,婉拒道?:“微臣不?胜酒力,只怕再饮两杯,便要醉了。”

“那可不?行,”褚萧和有意为难道?:“本王手中这杯酒,你?喝还是不?喝?”

谢枕川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稍一抬手,便有侍从拿了两坛尚未开封的流霞醉来,不?疾不?徐道?,“既然殿下?想要尽兴,不?如换这个??”

褚萧和眼底精光一闪,心中暗忖:谢枕川平日里?甚少饮酒,定然没有自己能喝。

他本就存了灌醉谢枕川的心思,此刻正中下?怀,径直拎起手边那坛酒,掀了封泥道?:“请!”

两人对饮间,立刻便有人拍掌叫好。

一坛酒下?去,谢枕川冷白的面容渐渐染上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