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枕川今日未着官服,也未带随侍,两人就像最寻常不过的未婚夫妇,牵着手去衙门里领婚书,只?不过是赘婚的。
今天大概也是个吉日,好不容易寻到了婚籍房,门外已经排着长长的队伍了。
梨瓷拉着谢枕川的手,乖乖站在了队尾。
一个文书打扮的差役走?了过来,用鼻孔打量这两位新人一眼?,男的衣着朴素,女的一身富贵,这样的搭配在婚籍房已是屡见不鲜了,难得样貌也似神仙般地登对。
不过再好看也不能当?钱花。
他瓮声道:“新来的,先交五钱银子领号牌!”
梨瓷正?要去翻荷包,谢枕川却按住了她的手,抬眸看了那差役一眼?,淡声道:“户部?明令,婚书工本五十文一张,不知这‘号牌费’是哪位大人新立的规矩?”
他声音凛然,带着久居上位的气势,哪怕只?是淡淡开口,亦不容置疑。
那差役哪里有过被濯影司问话?的荣幸,立刻就被吓得腿软,差点没当?众跪下?,不由得讪讪道:“你听错了,我说的便是五十文。”
他不甘不愿地放过了这两只?肥羊,等走?远了这才想起,这人不过是个赘婿,竟然在自己面前?抖起威风来了?
-
这号牌费的确有些用处,没过多久,两人便看到有后?来者领了号牌,先进婚籍房去了。
排在门外头一个的立刻不满道:“我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怎的又?有人进去了。”
那差役领着人进去了,又?合上婚籍房的大门,转头道:“人家出了十两银子的加急费,自然该排在你前?头。”
谢枕川冷声道:“不知这加急的费用,是进府衙的公账,还是某人的私账?”
“那自然是”那差役抬头一看,见又?是这个刺头,“砰”地把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喧闹。
这般风气,光是整治一个小吏也无济于事。
谢枕川自有后?手,此刻便耐心问道:“阿瓷可想要早些领婚书?”
梨瓷摇了摇头,和旁人一样,眼?睛都望着刚从婚籍房中走出的一行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毕竟三人一同来这婚籍房的,着实不多见。
果然,其中那名?蓝衣男子便拉住了中间那女子的手,一脸哀戚之色,“夫人,我也可以不出舍的。”
不待那女子作答,一旁的白衣男子已道:“兄长,你此番并非是出舍,而?是和离。我与姐姐得婚书都领了,你这样拉拉扯扯的,是不是不太好呢?”
那蓝衣一脸怒容道:“这原是我的妻子!”
“既称‘原是’,此刻便已经不是了,”白衣毫不示弱,“我和姐姐才是真心相爱,你不过是仗着与姐姐相识在先。”
中间那女子一脸无奈,“好了,都不要再说了,还是你们想在此处白白让人看笑话??”
大家立刻心有灵犀地转过头,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就是不看“笑话?”。
可惜两人还是察觉到了,果真安静下?来,只?是没过多久,那白衣又?行至蓝衣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那蓝衣面色又?怨又?气,竟是一句话?也不说,摔袖而?去了。
在场的皆是赘婿,立刻便心有戚戚道:
“那白衣男子一看就不是善人,只?是可怜了原配。”
“是啊,看着年岁挺小的,心眼?可不少。”
“家宅不宁,便是祸端。”
……
谢枕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转眸望向梨瓷,语气含笑问道:“若阿瓷是那女子,会如何抉择?”
梨瓷虽然不解其意,但莫名?觉出危险来,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幸运地躲过了陷阱,“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谢枕川看起来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唇边弧度未变,眸中却划过一丝愉悦之色。
梨瓷又?好奇道:“也不知方才那位白衣公子说了什么,居然将那蓝衣气跑了。”
谢枕川自然听清了,那白衣说的是“你的入赘婚书我也看过了,姐姐家财万贯,给你的聘金不过八十两,我们今日的婚书,聘金可是有足足二百两。兄长难道还看不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么?人会说谎,银子可不会。”
可她给的是全?部?。
他又?握紧了她的手,唇角不自觉翘得更高了些。
-
户部?王侍郎今日有一桩要事,亲自来了顺天府衙门的户房,路过婚籍房时,却发现了一道绝不应该在此的身影。
“奇怪,我今日分明未曾饮酒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见那道身影还在,连忙挥退了一旁的跟班,一脸谄媚地凑了上去。
他也不敢行礼,只?是点头哈腰地压低声音道:“谢大人不是在休沐么,今日怎的来了顺天府衙?”
他就知道,像谢大人这样三年便将濯影司积案清理干净的,辞官不过是烟雾弹罢了,这不,才过了一日,便微服私访来了。
谢枕川睨他一眼?,不紧不慢道:“这里是婚籍房,既然来此,自然是入赘。”
“这……”王侍郎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了,只?是瞧见他身旁那女子,分明和恩荣宴御花园中是一样的天姿国?色。
原来那日并非自己醉酒的幻觉。
也不知是哪家闺秀,不对,京中哪家的闺秀敢让濯影司指挥使大人入赘啊!
他心中好奇得像有猫在挠,却不敢多问,只?是殷勤道:“大人日理万机,时间宝贵,何必浪费在此处,只?要您一句话?,下?官替您去拿婚书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