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墨蓝色的窄袖锦袍,腰间玄色白玉腰带,黑发整齐地束起,显得笔挺而利落。其他人的衣服上多绣了祥云纹路,他却不同,有一只撅着蹄子奔跑的小鹿浮现在他衣袖上,暗银色的纹路在动作间若隐若现。

“阿笙。”

宗景珩拉了他的手,鹿闻笙走神一时没站稳,趔趄一下撞在他身上,被他顺势揽进怀里,亲昵道:“阿笙想要什么?朕给你猎来。”

经年前鹿闻笙受伤一事,宫内上下谁能不知道宗景珩对他如珠如宝,他不过求情几句,便连骂了皇帝的王启都能拿着黄金百两全身而退。因而即便鹿闻笙还是太医身份,与皇帝大庭广众下如此也未引起多少注意,大家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继续交谈。

“……都好。”鹿闻笙低声说,“不拘着是什么,陛下决定便是。”

鹿闻笙虽会射箭也会骑马,但都只是略懂,骑着马射箭对他来说还是太高难度了。因而其他人入围场时他便独自骑了马去湖边散心,元七与三五侍卫守在一旁。

傍晚前宗景珩他们便回来了,他猎了头黑熊,王爷大臣们直呼英武,一路拍着马屁回来。宗景珩脚下生风,玄色衣袍上的暗金龙纹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他径自掠过众人来到鹿闻笙面前,将一只白绒绒的小东西抱给他,笑道:“阿笙快看看,可喜欢?”

那小家伙哆哆嗦嗦地抬起头,鹿闻笙才瞧见竟是一只白狐,小脸尖尖,小鼻头黑溜溜的,一双略狭长的黑眼睛机灵湿润,可爱得很。

见鹿闻笙呆住,宗景珩以为他不喜,便道:“若不喜欢,让人宰了取了狐皮也可,来年冬天好做衣服。”

“没有。”鹿闻笙紧了紧手臂,小狐狸似是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将脑袋埋到他臂弯里嘤嘤的叫,“我很喜欢,谢陛下。”

夕阳西下,营帐外生了篝火,大家围绕着篝火坐着,享用今天猎来的猎物。

鹿闻笙还是坐在宗景珩身边,过年后,宫内上下大家心里都有数,于是连装都不装了。之前他好歹还落后了宗景珩半个位子坐在他侧后方,后来直接在宗景珩旁边摆了桌椅,让他们挨着坐。

顾云霄也在,王宫大臣们围了一圈,不巧,他正落座在鹿闻笙对面。皇帝看得紧,他们今天没能说得上话。

鹿闻笙垂下眼,伸手倒了杯酒。还是上回的异域果酒,他喝不得了太烈的,这样清甜的果酒正好。

“阿笙,今日没胃口?”宗景珩偏了头问他。

“没有,我吃饱了。”鹿闻笙轻声说,“下午吃了些果子,不太饿。”

宗景珩见他喝完一杯又倒一杯,余光瞥见顾云霄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这儿,忽而一笑,伸手截过他手里的杯盏,“阿笙若喜欢喝,不如与朕同饮。”

“什唔……”

宗景珩将杯中酒倒入口中,捏了鹿闻笙的下巴吻上去。

果酒清冽,却被他温热的口腔染上热度,甘甜的酒液在交缠的舌间翻滚,搅弄出渍渍水声。

下首忽然传来东西翻倒的声音,鹿闻笙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想要躲开却挣脱不能,呼吸被掠夺的深吻叫他不由蹙眉轻喘。他吞咽不及,下意识地仰起头好让果酒流入咽喉,不自觉的邀请姿态让宗景珩呼吸一滞,越发用力地揽了他的腰,舌头粗鲁地扫过齿列,缠着那颤抖的舌尖舔吮。

直到将那口果酒分食干净,宗景珩才抬了头,似笑非笑地扫过怒而起身带翻了矮桌,却被副将阻拦的顾云霄。

“顾卿,”他慢条斯理地将轻颤不已的鹿闻笙按在怀里,“怎么了?”

“无事、无事。”副将结结巴巴道,“顾、顾将军不小心打翻了盘子,陛下恕罪。”

鹿闻笙揪着宗景珩的衣襟喘气,他想要抬头,宗景珩却不让,抬了手将他圈住,垂下的宽袖将他的视野遮挡。鹿闻笙什么也看不见,却依旧能感觉到顾云霄痛苦而愤怒的注视。

顾云霄被副将强按着坐下了,宗景珩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垂眸望向鹿闻笙。却见他面色苍白,唯有白玉似的面颊因刚才的吻而多了些绯色,手指紧攥着他的衣襟,霜白的指尖颤抖,用力得泛出了一层淡粉。

“阿笙。”宗景珩轻吻他的额角,右手探入他衣袍内,声音暗哑,“朕摸摸看,阿笙硬了没有?”

“陛下!”鹿闻笙狼狈地推开他的手,“够了,陛下……”

宗景珩由着他推开,经过地牢那次,他便不敢再做得太过。只是抬手拭去他殷红眼尾的一点湿意,低声道:“阿笙,莫再看他。”

他抱着鹿闻笙,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抱住。好像只有一丝游线的风筝,攥在手里总觉得虚无,扯得紧了,却又被锋刃的风筝线割得鲜血淋漓,痛意直入骨髓。

鹿闻笙别过脸避开他的手,垂眼道:“这里有些闷,我出去走走。”

他起身离开,宗景珩沉默看他良久,末了,见孙盛站在一旁,不耐烦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叫侍卫跟上去保护。”

“哎、哎,是,陛下。”孙盛吓得一激灵,忙冲元七使了个眼色让他叫几个侍卫跟上。

鹿闻笙只是散心,他也不认得路,胡乱拐着方向,不多时就来到一处营帐内,里面放着个铁笼,外面虚虚地罩了层薄毯。他抬头看了眼营帐边的牌子,这是顾云霄的。

“那是……”鹿闻笙回头问元七,“那是什么?”

今天带回的猎物不论生死,都统一关在了一处排队等着宰杀,怎么会有一个笼子单独在这儿。

“鹿公子,这是顾将军带回来的。”元七说,“听他们说是一只小鹿呢,顾将军见了喜欢,便带回来养着了。这小鹿野性大,将军费了半天劲才捉来,可被踹了好几蹄子。”

鹿闻笙默然,元七张望了下四周,他听孙盛说过鹿闻笙与顾云霄的事,心里不忍,压低了声音道:“鹿公子可是想进去看看?奴才在外边守着,您尽管去。”

鹿闻笙点了点头,他走进去,掀开薄毯一角,果见一头梅花鹿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漆黑圆润的鹿眼湿漉漉的,惊恐地望向他。

鹿闻笙怕它受惊,也不敢伸手,只是默默看了看便又盖下毯子。临走前,他解下腰上的九色鹿玉佩挂在了铁笼一角,又扯了毯子遮好。

顾云霄回营帐时已是深夜,副将依旧跟在他身后碎碎念地劝,顾云霄并不理他,揭开毯子去看今天抱回来的小鹿。却见有什么东西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光,他凝神一看,转身便把副将推了出去。

副将:“你别乱来啊,我可告诉你,你得想想你远在南方养老的父母,你冲动了开心了,他们可是哎?”

顾云霄径自将他推出帐外:“出去。”

“哎哎哎你”

刷一声,帘子在他眼前合上。

副将:“……”

直到确定外面没了动静,顾云霄才将毯子全部揭开,小心翼翼地将铁笼一角挂着的玉佩摘下。上面的九色鹿脚踏祥云,仰着脖子跃向高处,鹿角上是繁盛的枝叶与鲜花,灵动又富有生机。

鹿闻笙来过。

顾云霄呆呆地捧着玉佩坐到地上,笼子里的小鹿似是已经习惯了新环境,好奇地这里嗅嗅那里看看,见他半天没动静,又去拱他的手臂,咬着他的袖子往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