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幼宜正坐在陆景桓身侧,指尖把玩着一枚南珠,侧脸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听见动静,她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道。 “来这里做什么?”

“幼宜,我知道错了。从前是我忘了太子的本分,是我辜负了你。只要你肯帮我,我保证......” 幼宜终于抬眼,眸中笑意凉薄。

“保证什么?保证像从前那样,一边享受着我的付出,一边护着连翘?还是保证等你坐稳汗位,再把我送去南朝和亲?”

“我没有......”他想辩解,却被陆景桓打断。 “兄长还是回去吧。幼宜现在是塞北的王妃,要操心的是两国百姓的生计,没空听你的悔悟。”

陆景渊的目光扫过满桌的南朝佳肴 那道桂花糯米藕,是幼宜从前最爱的,每次他带兵归来,她总会在帐外守着,亲手为他端上一碗。

可现在,那碗藕就放在陆景桓手边,幼宜正笑着为他夹了一筷子。

嫉妒瞬间缠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陆景桓为她拂去发间的落尘,看着她仰头饮下陆景桓递来的酒,看着两人相视一笑时眼底的默契,他们曾是一世的夫妻,过得日子如此快乐安稳。 那些都是他曾经拥有过,却亲手丢掉的东西。

“幼宜,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求你了,你知道我的能力也知道我的秉性,让我证明......”

“不必了。陆景渊,你的机会早就用完了。”

她站起身,裙摆扫过陆景渊的靴尖,像一阵冷风。 “你肩负的是太子的重任,不是我的爱恨。若你还有半分担当,就该回军中去,而不是在这里消磨时光。”

帐外的风突然掀起毡帘,卷进一地黄沙。

他踉跄着退出金帐,胸口的疼痛几乎让他站不稳。

原来失去一个人,真的会让人觉得天都塌了。

他曾以为权力能填补一切,却在看见幼宜眼底再没有他的影子时,才明白自己失去的,远比汗位更重要。

此后的日子,他借着进宫请安的名义,日日穿梭在王庭与军营之间。

有时是在廊下等她晨起,有时是在帐外候她议事,甚至在她与陆景桓出行时,远远地跟着,哪怕也只是远远看一眼。

可幼宜始终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 她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塞北的草原上,落在南朝的疆土上,落在那些需要她守护的子民身上,唯独不再为他停留。

那晚塞北难得下了雨。 雨下的越来越大。 陆景渊跪在她的帐篷前。 他浑身早已湿透,玄色锦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僵硬的轮廓。

“幼宜,我是陆景渊!我知道错了!”

幼宜站在廊下,陆景桓下意识将她往身后护了护,眸色沉沉地盯着跪在雨里的人。 她却轻轻挣开陆景桓的手,踩在木板上,隔着雨幕望向陆景渊。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雨这样大,淋病了可不是小事。”

陆景渊猛地叩首,额头撞在泥泞里,溅起的污泥混着雨水糊在他脸上。 “我求你看我一眼!我知道我混蛋!我知道我当年瞎了眼!我把你的真心踩在脚下,为了连翘伤你至深,这些年我连你对我的恩情都忘了,我该死!我要跪倒你原谅我的那一刻,我不要什么位置权利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你不要再生我气,不要再不理我......”

他抬起头,雨水冲开脸上的泥污,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里面翻涌着悔恨。

“可这次不一样!幼宜,我是真心的!我把连翘关起来了,我把她家族的势力连根拔了,我甚至可以把太子之位让出去。”

“让出去给谁?让给陆景桓吗?还是让给你自己心里那点可笑的赎罪欲?”

16

陆景渊的身体猛地一僵。

“你以为你现在做的这些,是为了我?” 幼宜往前挪了半步,雨水打湿了她的裙角。 “你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你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受不了看到我过得比你好,更受不了我身边站着的人不是你!”

陆景渊嘶吼着反驳,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是的!我夜夜梦见你在雪地里跪着求我,梦见你喝那杯毒酒时的眼神!我醒过来对着空荡荡的帐子,才知道我丢了什么!我丢的不是太子之位,不是塞北的江山,是你啊!幼宜,我如今知道我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你原谅我好吗?”

他又重重叩首,额头磕出了血,混着雨水在泥泞里晕开一小片暗红。

“我知道我不配求你原谅,可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哪怕让我做个侍卫,守在你帐外,看着你平安喜乐,我都心甘情愿!幼宜,求你了......别不理我,别不要我,我做梦都梦到从前我们过得夫妻甜蜜的日子。”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那个曾经高傲到不肯低头的太子。

陆景桓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警告。

幼宜却轻轻按住他的手,目光始终落在雨里的陆景渊身上。

“陆景渊,你还记得那年在御花园吗?你说你喜欢海棠,我亲手为你种了一院子。后来你为了连翘,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些海棠全拔了,说它们‘碍眼’。” 她顿了顿,看着陆景渊骤然惨白的脸,继续道。 “你知道吗?被拔了根的花,是活不了的。”

陆景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他眼角滚落,砸在地上,与泥水融为一体。

“回去吧。好好当你的太子,守好你的家国。别再做这些让彼此难堪的事了。”

陆景桓为她披上蓑衣,揽着她往内帐走。 帐帘落下的前一刻,幼宜没有回头。

狂风卷着暴雨抽打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空洞洞的,灌满了塞北凛冽的寒风。

百米外的猎场中央,幼宜正窝在陆景桓怀里共乘一骑。

塞北的风裹着雪刮过,卷起她身上那件胭脂红的斗篷 。

“王妃当心!” 一声急促的提醒划破喧嚣,陆景桓突然搂着幼宜的腰猛地旋身,堪堪躲过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流箭。

他旋身的瞬间,掌心稳稳按在幼宜的小腿之上,那姿态里的珍视,刺得陆景渊眼底发疼。

周围的侍卫与猎手们见状,当即响起一片叫好声,谁都没留意到高台上,太子指下的雕花栏杆已被生生掰断。

“殿下?” 侍从惊得脸色发白,慌忙上前想要搀扶。 陆景渊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舌尖抵着上颚,尝到满口的铁锈味。 他居然生生咬破了舌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转身不去看二人,只抹了一把唇。 将自己爱的人亲手送给弟弟,他真是做得一手好事啊。

“呵呵......”他兀自冷笑两声晃荡着离开了。

夜宴设在陆景桓的王帐里,炭火烧得极旺。 幼宜嫌热,褪下了身上的狐裘,露出颈间一片暧昧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