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带来的影响不多也不少,休戈在塔拉和其他人的帮助下勉强是能将谈恋爱和干正事兼顾,休戈被保护的很好,除了被捂着腰下不来床的萧然咬两口之外,他没受到半点伤害。
那段时日里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自由城到底能不能在政府的重压之下完整的独立出来,但休戈心里却惦记着别的。
他知道当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萧然是一定会走的,萧然很爱他,可萧然不是栖息在笼子里的鸟,已经看过天空的鹰永远不会再甘于停留一隅。
他不能舍下自己的责任,至少短时间内不能,他不能陪着萧然浪迹天涯,所以他必须心甘情愿的给萧然自由,而最后的谈判也在他心心念念这点心思的时候的来临了。
自由城已经发展得十分完善,人力、物力、科技、军工、资源,所有的立足之本他们都有,数百年前的自由城原本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政府以自治权为筹码与自由城相连到一起,近些年政府忌惮自由城的势力开始试图植入自己的人手将其吞并,这才导致了眼下的局面。
休戈有足够的信心,谈判也好,开战也好,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就在谈判开始的时候,出于人道的考虑,政府送回了一些被扣押的平民,那些人是前段时间被政府清洗抓捕的无辜者,他们虽然生活在政府管辖的地界上,但他们的家人或朋友是处在自由城一方的。
乘载平民的轮渡在海域上交接,萧然是接手人,休戈担心他被政府的人盯上,所以并没有让他跟随自己去谈判现场。
一切原本风平浪静,可这艘原本应该驶向城里的轮渡却被萧然下令改道了,轮渡在昭远城西北端的一处废弃的工厂上靠岸,休戈到时,工厂周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
平民被政府变成了特洛伊木马,他们携带着变种的病毒,这是当年那个基因改良计划的衍生品,萧然作为初代的实验者,在这个问题上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萧然在隔离区里待了两个月,他跟外界要得东西除去医疗物资之外,还有足够的子弹和汽油,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死亡的,克制病毒的疫苗迟迟没有研发出来,陆续送进隔离区的试验品都没有发挥应有的功效,试图逃出隔离区的感染者被萧然亲手击毙,再亲手焚烧。
无论老幼,无论妇孺,隔离区里的平民一共六十二个人,发病死亡的四十九个,死在萧然手里的十三个。
不是休戈不想为了这些人去答应政府的条件,而是政府根本无法给出有效的解决手段,政府手中也没有疫苗,这个行动最终目的是清洗自由城的人口,政府所想的是在病毒泛滥的时候投下一枚核弹,他们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由城已经发展成了他们无法驾驭的存在,再珍贵的资源只要无法利用,就只能将其彻底毁掉。
两个月零三天,新制成的疫苗再次被送进离区,萧然体内被改良过的基因让他可以撑得比其他人久,但还是不能阻止他被感染,他坐在厂房外的水泥台子上挽起袖子注射完箱子里的疫苗,可惜这管耗了何淼淼十天心力的试验品依旧不能阻止他身上的溃烂。
两个月零五天,萧然身上呈现出了更多的病变迹象,隔离区里除他之外还活着的感染者只剩一个,那是个刚满月的小孩子,是在隔离区里降生的第六十三个人。
孩子是一个感染者在临死前生下的,感染者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她在工厂里破旧的木板上请求萧然保护她的孩子,她可以毫无畏惧的面临死亡,但她想让她的孩子活下来。
兴许是母体携带的病毒尚在沉睡期,又兴许是上帝不忍心让孩子早夭,总之小孩还会哭会叫,从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发病的迹象,萧然原本留了子弹和汽油,如果只剩下他一个感染者,他可能早就会自行了断,他和普通人一样惧怕发病时的惨烈模样,他想他至少要在休戈心里留下一个五官端正漂亮的遗像。
他带着这个孩子又熬了十天,熬到他半边的身体已经溃烂出恶臭的脓水,熬到他已经神志不清的想要杀死眼前的一切活物。
萧然很清楚自己绝不能活到彻底发病的时候,刺激中枢神经的病毒会让他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他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样,他必须在造成更多伤亡之前把自己结果掉。
萧然给自己想了一个还算壮烈的结局,他站在烈火中心用枪抵上了自己的脑袋,嚎啕大哭的孩子在他脚边,原本天真无邪的小脸蛋上也呈现出了暗红的腐肉。
火焰是纯粹的,可以吞噬掉所有的污秽。
萧然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恍惚记起自己手里这柄枪还是休戈的配枪,他那天去接轮渡的时候把自己的枪给了休戈,意在让休戈带走他百发百中的好运气。
他是笑着去扣扳机的,他不后悔自己经历的一切,唯一惋惜的是他还没能吃到由休戈种得可可树做出来的巧克力,短暂的回忆将他从死亡边缘拉扯回来,闯进火场的休戈像在十多年前的黑街上一样将他死死搂进怀中抱紧,他错愕又呆滞的被人下了枪,最终只能扯一扯已经干裂出血口的唇角笑骂一句胡闹。
之后就是长达两年的隔离和封闭治疗,休戈陪着他一起被关在无菌的病房里,萧然反复的挣扎在生死交际的地方,浑浑噩噩的做了两年的行尸走肉。
而他的秘密则彻底封锁掩盖了,所以民众所得知的事实只是休戈倾尽所有救回了自己的爱人,其他的六十几条人命都是牺牲品,这个结论是令人愤怒的,萧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他只知道他捡回一条命的那天,休戈就在抗议声中正式引咎离任了。
再之后就是漫长的康复过程,生理上的后遗症、心理上的阴影还有对休戈的愧疚将萧然彻底压垮了,他的梦里永远是那些血肉模糊的平民,他们眉目狰狞的抓着他的领子质问着凭什么只有他可以活下来。
从活过来那天起,萧然再也无法离开休戈半步,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他都一定要待在能感知到休戈气息的地方,这和他小时候故意去抢休戈被子枕头的时候不一样,他不再是为了好玩和有趣而是在发自本能的寻找一个代表安全的信号。
于休戈而言,这远算不上如愿以偿,萧然的确是再也不会离开他了,萧然会心甘情愿的在他身边做一辈子敛翅的鸟雀,而所谓的代价是他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萧然了,那个曾经跟他上蹿下跳上房揭瓦,天天拿水枪呲他,动不动的就屈膝撞他小兄弟的萧然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番外海岛篇 03
外岛的海边有几栋坐落有序的洋房,占据着外岛的至高点,一来可以让岛上不执勤的守卫休息生活,二来也可以加强对海面的警戒。
洋房修建的不如内岛别墅讲究精致,但也足够的宽敞舒适,每栋洋房里有配套的理疗室、游戏室、观景露台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各式各样的空间。
何淼淼一行上岛之后就被安置在了收拾妥帖的洋房里,休戈给他们腾了位置最好空间最大的一栋楼出来,大厅的落地窗正对着海面,水天一色的风景可谓是一览无余。
安格沁和塔拉是傍晚才到的,永远都会晕船的安格沁抱着甲板上的栏杆吐得直不起腰,夕阳将海面染成瑰丽奇异的色泽,何淼淼站在海边举起花了海力斯半年政府公务员工资的买来单反相机,认认真真的给他拍了一组狰狞而滑稽的特写。
洋房一楼带一个足够宽敞的院子,电烤炉一共有三个,黑暗料理型的何淼淼、贤妻良母型的塔拉和天赋异禀型的伊尔特各占一个,短短几分钟后,院子上空就能闻到一股复杂诡异的味道。
晕船还没晕完的安格沁脚身残志坚的搬着大家的行李箱下船,他脚步虚浮的托着两个箱子从塔拉身边路过,眉眼深邃硬朗的中年男人一边系着和自身气质迥然不同的围裙一边伸手拉住了他的领子。
浓眉大眼的安格沁晕乎乎的歪过头,亮晶晶的狗狗眼里因为晕船而蒙了一层可怜兮兮的水雾,塔拉眼角微抽,但还是仔细又温柔的往他嘴里塞了一片提神醒脑的柠檬。
海力斯是跟何淼淼和伊尔特一起上岛的,但他从上岛之后就在房间里休息补眠,和已经甩手不干的休戈不同,他一个人兼着大半政务,几乎每天都要从清早熬到半夜。
也亏得何淼淼在生化和医学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学霸,平日里可以给他配点独门秘方,不然他肯定要提前十年面临秃顶的中年危机。
夜幕悄然降临海岛,安格沁嘬着酸涩的柠檬片规整好了所有人的行李,他跟着睡眼惺忪的海力斯一起下楼去院子里,两个人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
没了睡意的海力斯习以为常的慷慨赴死,安格沁趴在门口仔细端详了一下院子里的局势,想要想方设法的绕开何淼淼直接投奔塔拉。
明晃晃的刀刃将糊掉的部位切割,锋利的刃口将经络、脂肪、和那些原本如雪花一样漂亮的肉质纹理全部划开割裂。
何淼淼切肉切菜的时候总带着一种实验室里解剖标本的气势,她正自欺欺人的把烤糊的地方切下来扔掉,原本沉甸甸的一块战斧牛排,经她手之后,直接被切得连半个盘子都装不满。
塔拉用搅拌机搅碎洋葱和罗勒叶的震动声掩盖住了何淼淼把牛排大卸八块的残暴动静,安格沁瞅准机会缩着脖子从何淼淼身边飞速跑过,但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从来都调不准味道的何淼淼一手操刀一手拽住他的领子,动作残暴蛮狠且力大无穷,安格沁皱巴着一张俊脸奋力抗争,但还是和之前的每一次抗争的结果一样,他被何淼淼直接拽着领子贯进了一边的椅子里,只能老老实实的认命,替海力斯以身试毒。
何淼淼从小就有贤妻良母的意愿,但上天是公平的,给了她学霸的脑子就没给她别的技能,她属于干学也学不会的那种黑暗料理掌门人,曾经以一顿夜宵送了包括休戈和萧然在内的一众精英肠胃科三日游。
这大概也是一种别具一格的毁天灭地的天赋,她跟海力斯领证成家之前,伊尔特曾经信心十足的给她特训了一个月,三十天后险些自己把自己气死,她和海力斯蜜月的那段时间里,海力斯硬是一边嗑着药一边熬出来钢铁般的味蕾和肠胃。
淡粉色的玫瑰盐在海边的星空下显得颇有情调,但也架不住何淼淼一洒洒一把,安格沁颤颤巍巍的掀开盘子里死不瞑目的牛肉往盘底瞄了一眼,粉嫩嫩的玫瑰盐和绝对不搭调的油醋汁在盘底交相辉映,他痛定思痛为保性命只好努力做出一副回味美味的表情冲着何淼淼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甚至还演技超群的开口夸她两句简直是当世厨神。
离洋房几百米的地方就是休戈种下的可可树林,靠近树林中间的地方有一块足够大的空间,防水挡风的帐篷结实且宽敞,深绿色的帐篷恰到好处的隐没在夜色里。
帐篷周边有发电的电机,做过特殊保护的电线顺着帐篷外的支撑点探进篷内同灯管和其他的简易电器相连,暖黄偏暗的灯光悬在帐篷顶端中心的位置,萧然正屈膝坐着吃冰淇淋,身后还倚了一个半硬的靠垫。
这顶帐篷是个修补扩改过的旧物,他小时候喜欢看星星,这顶帐篷是休戈跟父母要得生日礼物,他们小时候经常把这个帐篷支在院子里,两个小孩头并头的钻到里面看星星等日出,十次里有九次都会数着数着就睡过去,一直睡到太阳晒屁股。
冰淇淋是何淼淼帮他带得礼物,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牌子,价钱也不算贵,只是卖冰淇淋的那家店不太好找,这家冰淇淋店是移动的,店主推着手推车在自由城的大街小巷里经营了几十年,以前他和休戈每次训练结束都会追着手推车的车轮印去买两份吃,他会在几分钟之内就把自己的吃完,然后再去抢休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