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凌漪踩着小凳子撩起长裙利落之极的上了马车,她掀开车帘冲着萧然挥了挥手又嫣然笑开,她其实还挺想留下看热闹的,萧然好转之后他们见了一面,萧然仍是习惯性的以旧日的礼节对她,他们本就有着算是生死之交的情意,短短片刻相处下来,萧然还没被她逗红脸,休戈和彦澄就早已吃了成缸的飞醋,非要让他俩赶紧分开。

萧然既然已经好转,凌漪也就不打算将孩子生在南朝的地界上,她和萧然一样对凌氏皇族充满了厌恶,她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彦澄的故乡,她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和南朝再扯上半点关系。

临行前,有南朝的小股兵马不偏不倚的拦住了北原军的去路,萧然的五感还在恢复期,他看东西时依旧有些模糊,他刚刚被休戈扶着踏上马车,宽敞的空间铺着兽毯放着矮桌,足够确保他这一程的舒适安稳。

长绒的兽毯没过脚面,萧然将将摸索着坐下就听见了凌睿的脚步声,到底是相处了那么多年月的人,凌睿的一切于他而言都算是刻骨铭心,

萧然掀开车帘拉住了休戈的手,他一身浅蓝衣装,乌发披散在肩,伸出来的小臂有些过分消瘦,萧然眼中始终没有露出第二个人的身影,他微微仰首旁若无人的对着休戈勾唇一笑,两手继而攀去他的颈间环紧了他的脖子。

“我想吃蜜饯,休戈蜜饯!”

萧然的声线有些哑,他正大光明的当着无数旁人轻车熟路的顺手摸进了男人的衣袍,休戈的腰包永远挂在腰封上,里面有给他的零食点心,还有乱七八糟的杂物,诸如虎符和方印。

他就这样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休戈生生给扒到裸出上身,本想去找凌睿再掐一架的男人只能毫无脾气的将他按回车厢里绳之以法,他伤了太久,饮食一直没有恢复正常,故而零食甜点不能贪嘴多吃。

马车蓦地沉了一下,没人能看见帘子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大概都能踩到,凌漪努力憋着笑意缩回了自己的马车里,南朝的兵马已经在凌睿的示意下让出了一条路,萧然就这样坦率又直接的断了凌睿最后一分念想,因为他们早已是陌路之人。

车马驶离乾州府外,凌睿在原地伫立了很久,他目送着载了萧然的车队消失在他目力不能及的远方。

萧然对他既残忍又温柔,他们的最后一眼没有过多仇怨,他还是看见了萧然的笑,如他记忆中那样温柔美好,只是那个曾经独属于他的笑容,从今以后都只会属于另一个人。

马车在半月后到了崇关,萧然身体未愈,车马一直行驶的缓慢,休戈在沿路州府留下自己的人手开始重新修建城池,天灾殃及的灾民早在他们深入乾州府之前就已经安置妥当,眼下时日正好,休戈留下的人手也得力,十四座城池的兴建规整大抵用不上一年就能完工。

崇关的矿脉坍塌彻底,铁水筑基修建出来的天险之处一片荒芜,萧然掀开车帘往外多看了两眼,曾经巍峨险峻的地方如今只是一片狼藉,微风吹过他颈上的项链,丑兮兮的红绳是休戈亲手给他编的,去掉了原先那枚居中的狼牙,只剩下一颗南珠和其他几个零碎的骨饰。

领口的绒毛随风蹭着他的脸颊,休戈正给他揉着血脉不畅的脚底,许是因为重伤之后被各种药材补得太好,他竟然又长开了一点身形,等回昭远之后连马靴恐怕也要做新的了。

休戈的猎鹰盘旋在车队上空,自萧然好转以来,休戈又大言不惭的从他兄弟嘴里抢了好几只兔子来烤,萧然整日窝在马车里休养生息,一时间脸颊也稍微圆润了一点。

马车即将驶离崇关的时候,休戈问他要不要出去看看,萧然放下车帘摇了摇头,他想偷偷将酸痛不已的左脚挪走,结果不出意料,休戈毫不松懈的将他死死按住,顺带着还得寸进尺的沿着他大腿而上绕去后面揉了他屁股一把。

厚实的车帘落回原处,崇关的风吹不到车里了,萧然倚着车壁眯着眼睛张牙舞爪的和他闹着,他们很快就相拥相吻,车轮不堪重负的发出吱呀响声。

安格沁见惯不惯的抢过伊尔特的零食袋边吃边思念他远在昭远的塔拉,伊尔特很快就与他打成一团,海力斯优哉游哉的勒马闪身给他俩腾出地方,他怀里的小包袱露出了一角,那里面裹着他给何淼淼带得一套首饰。

萧然仰颈任由休戈在他身上胡作非为,衣衫与长发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他在一片混乱之中捧着休戈的面颊垂眸吻上了他的眉心,萧然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他虔诚真挚,柔软的唇瓣印在休戈的额上诉说着他最深的眷恋。

他渴望与眼前这个人长相厮守,此后百年,他再不会逾过崇关一步,山高地辽,天高远阔,他的漫漫余生,只会在这片苍茫阔远的草原上,与这个长发卷褐眉眼深情的北原男人地老天荒。

第二十六章 番外一

车马回程的速度不算快,休戈担心萧然没好全,受不了长途奔波,所以放缓行程慢慢往回走,他是守着萧然就什么都不惦记了,可有些人等不起。

何淼淼一骑绝尘,从昭远长途奔袭到狄安城,在狄安城门口直接劫走了海力斯,横空打劫的英勇身姿俨然比拦路马贼还要嚣张数倍,惹得同行的兵将大多瞠目结舌呆滞良久。

休戈的车马一直到夏日中旬才将将行至昭远,萧然脚未沾地,休戈将他抱下马车带着他走进城门,长街之上山呼海啸的民众之间,被人顶礼膜拜奉做天神的国君,满心满眼皆是他怀里的爱人。

塔拉在宫城门口迎他们,脸上盘亘着刀疤的中年男人目光悠远,他看着自己的侄子终于得偿所愿,休戈在身形上特别像阿坦达,他因而不由得想起他兄长成亲的那一日,人高马大的北原汉子,也是这样穷极一生的温柔谨慎,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的妻子入宫成婚。

除去休戈之外,回程的人马中最扎眼的就是安格沁,鲜衣怒马的少年人经历了沙场的历练,身上褪去了那三分仅存的稚气,整个人看上去稳重了不少。

安格沁这一去战功赫赫,休戈已抬了他的官职封他为军中正将,他便再也不是那个需要整日牧羊挤奶跑腿打杂的小孩子了。

安格沁本就是年少张扬的好年岁,五官周正为人老实,这回拜官封将更是少年得志势不可挡,昭远城里尚未婚配的姑娘大多都目光晶亮的黏在他身上。

塔拉适时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仍是内敛寡言的做派,面上毫无波澜平静之极,他俯身以臣子礼迎休戈回朝,萧然挣扎着要下地给他见礼,结果被休戈不动声色的捏了一把屁股。

塔拉眼角微抽,全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萧然的事迹早已从前线传了过来,他虽未在场却也替休戈心惊,毕竟是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休戈眼下再怎么将萧然宝贝得连礼数都不顾,他也可以接受。

休戈抱着萧然冲他颔首回礼,紧接着就以目光示意安格沁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塔拉稍稍怔了片刻,转眼间年岁轻轻就领到将职的少年人就眨着一双乌黑锃亮的眸子杵到了他眼前。

安格沁刚才那股年少有为的稳重气场瞬间消失不见,宛若一只许久没见到主人的幼犬,仍是昔日那般赶都赶不走的腻乎架势。

昭远城中一切正常,牧区那边因为战事的缘故耽搁了一部分,但仍有一半的牧场在正常运转,留守的塔拉和何淼淼早已将诸事打点妥当,休戈回昭远之后并没有多少值得操心的琐事。

他因此大大方方的搂着萧然夜夜笙歌罢朝三日,直至何淼淼气急败坏的拿着自己拟写好的诏书和国印杀进寝殿逼他下旨赐婚。

半月后的良辰吉日,才子佳人璧人成双,雪山环绕的昭远城中尽是铺天盖地的红绸,何淼淼以国礼的规制出嫁,休戈与萧然亲手扶她上了花轿。

婚礼的一切都是何淼淼自己筹划的,天南海北的习俗礼制乱七八糟的结合在一起,海力斯需要三箭射轿帘还要亲自背她下轿,观礼的亲朋更是从五谷稻米一路撒到了桂圆花生。

何淼淼早已融入北原的一切,可她的喜服还是南朝款式,窄腰长裙盖头遮面,她一身红衣艳丽胜火,海力斯则是传统的北原衣装,她被自己的丈夫背下花轿,总是不善武学的男人在此刻稳稳的托住了她的膝窝。

她幼时懵懂天真,看到街上有成亲的队伍就嚷嚷着要穿新娘子那样漂亮艳红的嫁衣,何以修一贯宠溺她,丧妻之后更是如此,明明是位及尚书整日公务繁忙,但一见她喜欢就立刻亲自去布庄裁布替她做了一身红色的小裙子。

她今日穿得嫁衣便是当年那身裙子的样式,简单简素,因为何以修的针线活实在太差了,所以她嫁衣的袖子也是当年那样一长一短的。

她与海力斯步入喜堂三拜成礼,穿着父亲当年裁制的衣裙风光出嫁,放眼北原举国上下,何淼淼自信除了萧然之外就属她嫁得最好,海力斯帮她给父亲重新立了牌位,眼下正端端正正的放在喜堂正中,今日清晨婚礼开始之前,萧然还去敬了香。

他们的婚宴也是这次胜仗的庆功宴,宴席比冬日祭那会还要铺张热闹,自海力斯的府邸一路摆去了长街尾端临近城门的地方,何淼淼掀了盖头提着裙子颇为豪气的往海力斯身边一坐,大有在酒席上替海力斯大杀四方的架势。

北原人的酒量天生就好,海力斯大概是个中异类,当年被何淼淼灌了三杯就晕头转向面红耳赤的表了白,今日是他大喜之日,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抱着将他灌到醉得进不了洞房才算完的心思。

何淼淼倒是有千杯不醉的体质,这一点她随了自己早逝的母亲,文弱女子弱柳扶风,唯独好烈酒,百盏不醉,依旧婀娜款款,眉眼藏笑星眸流光,三分酒气七分脂粉香,只一眼便叫何以修朝思暮想一生难忘。

休戈紧紧挨着萧然,一边给他剃着鸡腿上的肉一边在他耳边小声嘀咕着海力斯其实才是个喝酒像喝水的怪物,至于当年装醉把何淼淼骗到手,无非是个使坏的套路。

席间热闹喧嚷,萧然需得侧耳细听才能不漏过休戈的字眼,他盘膝倚坐在休戈怀里,手边是泡着甘草和野菊的热茶,盘子里摆得也是和旁人不一样的饭菜。

他还在休养的阶段,回昭远后海力斯给他开了需要长期服用的汤药,许多吃食都需要小心忌口,休戈为此特意列了个单子,一份贴在王宫的后厨,一份放在寝殿,每顿饭菜都要照着单子仔细检查一番。

旁人桌上羊排的香气混着酒香飘散开来,萧然嚼着水煮鸡肉虽然食不知味但也安安分分的忍了,从他服药开始休戈就一直陪着他忌口,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休戈本该是宴席上的主角之一,但为了陪着他清茶淡饭,一直拖到何淼淼亲自来薅着他领子敬酒的时候才不得不起身。

婚宴自午后一直闹到傍晚,萧然喜欢这种充满人情味的热闹,即使被吵得头疼他也没有提前离席,海力斯所属的部族是北原的大族,族里人丁兴旺,大多长辈都曾在朝中或是军中任过要职,不少须发苍白的老人都是看着休戈长大的,所以一轮酒敬下来,休戈也免不了被灌。

夏末的昭远城入夜以后就有些凉意了,休戈酒过三巡特意腾出空过来脱下外衣给他搭上,萧然攥了一手白花花的榛仁,趁着休戈低头帮他理衣领的功夫全都塞进了他嘴里。

一场婚宴已宾客皆醉收尾,海力斯打横抱着自己小醉半懵的妻子入了洞房,险些醉死在席间的安格沁尚有要闹洞房的意思,只是不等他张牙舞爪的艰难爬起,塔拉就先一步拎住了他的领子将他往桌上一按,让他安心睡下别去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