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必多此一问。”一旁的谈明忽的出了声,他缓缓走上了前去,双眸微弯,笑道:“那世子在瞿都潇洒了许多年,朝廷里不乏有见他打不赢街头混混的人,想必武功什么的,也已经荒废了。”
姜离眉毛忽然跳了跳。
谈明这话说的奇怪,听起来好似在规劝姜淑娴,又好似在威胁姜淑娴。
作为太后的忠犬,谈明亦可以看做太后的口舌,可如今却又与姜淑娴这般对话,不由得让人怀疑。
姜离微微抬起眸子,将看台上的人环视了一圈。
看台是专为皇家准备的,在这看台之上,没有朝臣众卿,只有皇家人。
或许正因如此,姜淑娴才会在这种场合将此番话说出来。
“祖母。”姜淑娴忽然看向姜回雁,站起身道:“孩儿想与世子比试一番。”
姜回雁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只伸手从一侧拿了一颗果仁含在嘴里。
姜淑娴见状,继续说道:“祖母不是一直怀疑那世子么?不比试比试,怎能知晓?”
“淑娴,你坐下。”姜回雁出了声,眼睛却没有看向她。
“祖母。”姜淑娴娇嗔了一声。
“无论怎么说,他是你未来的驸马。”姜回雁猛地看向她,语气带上了威严:“哀家许你胡闹,但你莫要一而再再而三。”
姜离眼睛眯了眯。
姜淑娴和姜回雁果然产生了什么分歧。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首次见到姜回雁对姜淑娴说重话。
“谈明。”姜回雁道。
谈明躬了身,道:“太后有什么吩咐?”
“你带公主下去休息罢。”姜回雁揉了揉额头,道:“淑娴,叫御膳房给你准备点爱吃的东西。”
姜淑娴看了看姜回雁,似是知道与姜回雁再无回旋之余地,她蓦然站起身,顿了顿,冲姜回雁道:“是,祖母,淑娴回去了。”
她说罢,便带着侍女转身离去。
看台之下,人声鼎沸,表演正进行到了最精彩的骑射环节,数十匹汗血宝马在场中穿梭飞奔,四周不停的有人往天上抛出特制的木圆盘,骑在马儿上的猎手则在颠簸的马背上,弯弓搭箭,射向抛起又落下的圆盘。
姜淑娴走到一半,似是被台下的热闹气氛吸引,她不顾谈明的催促,在看台的边缘站定,垂眸望着台下。
“公主殿下。”侍女颖儿走上了前去,俯在姜淑娴的耳边轻声道:“您瞧那世子,这头各位将军和世家子弟在表演骑射,他倒好,有软垫躺着,还有水果吃着。”
姜淑娴听罢,扶着栏杆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她知道,为了姜家的大计,她必须要与边子濯成婚,生下属于姜家的皇家血脉。
可她自幼被太后当成掌上明珠,自幼通识琴棋书画,精通六书五艺,她如此优秀,却要与一个瞿都城里人人诟病的废世子成婚。
就算是逼不得已,自幼眼高于顶的她还是不甘心。
哪个少女不偏爱才俊?哪个少女不期望嫁给良人?
她宁愿边子濯还有点北都的狼性,有点当年北都天之骄子的傲意,也好过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躺在软垫上,摊成一滩烂泥。
“殿下,御膳房给您准备了吃食,咱们快些走罢。”谈明的拂尘晃了晃,在一侧又催促道。
“公主殿下。”颖儿亦为姜淑娴打抱不平,贴在姜淑娴耳侧,愤然道:“您瞧坐在那世子身侧的,除了宛家少爷,可有别人?怕不是都想与他俩划清界限!”
姜淑娴忽地猛吸一口冷气。
随即下一刻,年轻的公主便以极快的速度,一个箭步冲到一旁一个站岗的禁军身侧,强行夺走了他手上的弓箭。
“哎哟!公主殿下!”谈明惊呼了一声。
谈明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吸引到看台上的众人,数双眸子皆向姜淑娴身上望了过去,只见谈明跨步上前想要夺那弓箭,却被颖儿拦住,就连拂尘都在挣扎中掉在了地上。
“拦住公主!”谈明呼道。
可姜淑娴自幼习武,那禁军虚虚一拦,被她巧妙地躲了过去,随即一个转身站在另外一侧,弯弓搭箭,箭尖直指看台下方,坐在场边的边子濯。
姜离目眦欲裂,抬腿便要冲出去。
可将将要抬腿的一刹那,他身后忽觉得一阵无形的压力,像是排山倒海般落在他的背脊之上。
姜回雁正坐在他身后的贵妃椅上,扭头看向这边,一双苍老的眼睛如蛇蝎般静静地观察着姜离,还有远在看台边缘的姜淑娴,尽管没有与姜回雁对视,姜离背后都隐隐冒了一层冷汗。
姜离呼吸急促,心脏狂跳,就在那一瞬之间,姜离脑子里快速想着发生的所有事,最后足尖收了力气,不动声色地在原地站好。
姜回雁何等人物,一朝皇后,两朝太后,她掌权多年,尽管年迈,但在这朝堂依旧难有人比她更能驾轻就熟地玩弄权术。
姜淑娴是姜家目前能继续操控大虞政权的唯一机会,姜淑娴不会,也不可能与姜回雁站在不同的对立面,姜回雁必须要让姜淑娴怀上龙种,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让边子濯死
“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
姜离的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那一瞬似乎变得如此漫长,姜离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飞驰的箭矢,只见箭矢跨过大半个校场,精准地射中了边子濯拿在手里喝着的酒杯。
“呀!”
正在喝酒的宛平延率先叫出声来。
边子濯反应极快,他没有去挡那支箭,而是任由箭矢将自己的酒杯射落在地,随后浑身一个机灵,鲤鱼打挺地挪了个身子躲到宛平延的身后,四下望着校场内部,张着嘴大声嚷嚷着骂道:“是哪个混球!射箭都射到你爷爷这里来了!没看到本世子正在喝酒么!”
“哎呀!哎呀!”宛平延吓得比边子濯还严重,伸手扒拉着边子濯道:“子濯!你不仗义!你躲小爷身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