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最开始也很正常，就是问了问咱们寝室的情况，还有你和班上人的关系什么的。后来你哥哥突然问我，假期你是不是来的是我家？我当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你哥哥很平静地问了我一句‘所以你是不是和我弟弟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啊？’当时我整个人都要石化了，我心想完了完了，这段恋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沉默了一会以后，我只能给你哥哥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哥哥倒是有点意外，他说我不用道歉，因为他很早就知道你喜欢男生的事情了，他还说如果咱们俩是两情相悦，他还觉得挺好的，还说如果咱们俩能就这么安稳地走下去，互相体谅和帮助，鼓励和支持，他就放心了。当时听了这话我算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一直以为我掰弯了一个直男，所以满腹的罪恶感。”

“后来你哥哥就问我我是不是真正喜欢你，我立马向你哥哥发誓说我真的真的很爱你。然后他就给我说了一大段话，大概意思就是说，你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害怕你哥哥会因此离开你，但是他向我保证他永远都爱你这个弟弟，不会因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而改变态度；但毕竟你们总会分开，不能永远做你的避风港，所以他希望我能遵守我的诺言，好好陪伴你，成为你未来所可以依靠的那个人，而你妈妈那边的心理工作他说他会处理好的。”

“所以我说你哥哥是真的很关心你的。唉，我也希望我能有这样一个哥哥。”

许高桐沉默了好久，泪水还是无声地流了下来：“该死，真是该死，他怎么这么傻？总是为我付出这么多，让我觉得我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桐桐，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的。”

“大飞，你愿意听我说一个秘密吗？这本来将会永远的烂在我的肚子里的，但是面对你，我必须坦诚，我不想它成为咱们时间的一个疙瘩。”

“你说吧，我正在听。”

“大飞，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高尚，那么单纯，那么好……其实我是配不上你的。还记得咱们是怎么开始的吗？你说我暗恋别人时的样子很有趣，才想更多地了解我，对吧？我后来还说我不想喜欢他了。可是你知道当时我暗恋的人是谁吗？”

“是谁啊？难道我认识？”

“我暗恋的人就是我哥哥，我亲哥哥。”

“！”杜宇飞惊呆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当时他觉得有趣的事情中竟然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他大概有点明白许高桐产生某些性格的原因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爱人，此时他终于深切地体会到在某些情况下，人的语言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杜宇飞咽了口唾沫，轻轻环抱着许高桐，在他的耳边低语：“那你一定很痛苦吧？你哥哥知道吗？”

“这种见不得光的感情我怎么可能告诉哥哥？我试着逃避，但是我对他的感情却越来越深，难以自拔。”许高桐抹了一把泪水，“我痛恨这样的自己，在某个意外之后，我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我承认，当时我答应做你男朋友的时候，我的心里可能还是没有真正放下我哥哥，对你也并不是那种你想要的喜欢，所以我才说有个试用期，不过那个试用期不是给你的，而是给我自己的。当时我想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吧，既躲开了哥哥，也不会让你太难过。后来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是真正地喜欢上了你，我喜欢你的乐观开朗与阳光，我喜欢你为我而努力的样子谢谢你在我生命里带来了一抹绚丽的色彩。大飞，这就是真实的我，这样的我，你……你还会喜欢吗？”

突然杜宇飞直接用嘴唇堵住了许高桐的嘴。这个吻是那么的柔软和绵长，温暖得像是能融化初春料峭的寒风。杜宇飞松开许高桐的唇，亲了亲他的额头：“会，我会一直爱着你的。不用担心，我会继续保护你的。”

“总是你保护我，显得我像个小屁孩一样，我也想在我力所能及的方面保护你。”

“嗯，那时我会站在你的身后注视着你伟岸的背影的。”杜宇飞再一次吻上了许高桐。

杜宇飞打开房门以后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劲。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客厅沙发里的父母，轻轻地把许高桐拦在身后：“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为什么不能回来？”杜宇飞妈妈面无表情地说。

“为，为什么气氛这么怪？”

“你还知道怪啊？”杜宇飞的爸爸冷笑一声，“哼，还知道把你的男朋友拦在身后啊？给我跪下！”

许高桐的心脏突然抽了一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爸你开玩笑的吧？许高桐就是我一个特别好的好朋友。”

“你看我们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杜宇飞妈妈说。

“好到手牵手，嘴对嘴吗？”杜宇飞的爸爸猛地站起来从后面踹了杜宇飞一脚，“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亲嘴亲到公园里去了？还学人家搞同性恋，恶不恶心？你给我跪下！”

听到杜宇飞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双手由于惯性狠狠地拍在地板上的声音，许高桐的心仿佛裂开了，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杜宇飞的惨样。

“学人家搞同性恋？杜宇飞，你可真是牛啊。”爸爸又踹了杜宇飞一脚，将他踹趴在了地上，然后随手抄起了一把木凳子，准备向他身上抽去，“本来看你交女朋友没做啥出格的事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你搞着搞着还搞到男生身上了，丢不丢人恶不恶心啊？嗯？你还要不要脸啊？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凳子角打在了杜宇飞的身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大飞，你是不是只是一时迷惑才……”妈妈突然插了一句话。

“不，我是真心爱许高桐的。”杜宇飞抽着冷气，看着妈妈，“不是一时迷惑。”

“你还有脸说！”爸爸抽了杜宇飞一巴掌，“你要是这样，你就不用叫我爸爸了，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滚！给我滚！永远不用回来了！”

就在凳子角再次砸下来的时候，杜宇飞闭上了双眼。呵，爸爸那一巴掌用的劲还真大，现在半张脸都肿起来了。桐桐，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只是求求你能不能闭上眼睛，别看到我这幅狼狈的样子，我不想让你难过。

料想到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杜宇飞疑惑地睁开眼睛。

“大飞，你先回房间吧，我有话给你爸爸妈妈说。”眼前的爱人用他的身体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微笑地对自己说，“一会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好不好？”说完，杜宇飞看见许高桐转向了自己的父母，淡淡地说：“叔叔阿姨，我有话单独给你们说，能让杜宇飞先回房间吗？”

“还不快滚，丢人现眼！”爸爸冲着杜宇飞怒吼。

是桐桐为自己挡下了爸爸砸下来的凳子吗？小傻瓜，真的很疼的。一直没吱声的杜宇飞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他默默起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桐桐到底想要干什么？虽然很疑惑，但无论如何，我都要相信桐桐，不是吗？

“呼你说吧。”叔叔吐了一口气，似乎冷静了一些。

窗外雷声大作，好像是要下雨了。

许高桐痛苦地皱着眉朝着叔叔阿姨跪了下来：“叔叔阿姨，对不起。”

叔叔阿姨冷冷地看着许高桐，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许高桐苦笑了一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害了杜宇飞，是我勾引他的。”

“你说什么？”阿姨瞪大了眼睛，厌恶地咒骂道，“你这个贱人！”

“对，我是贱人，我是不要脸。我对不起杜宇飞，也对不起你们，但这都与杜宇飞没关系，你们要怪就怪我吧。”许高桐深吸了一口气，“我爸爸很早就死了，甚至死得时候都没个人形，妈妈为了养家糊口整天不在家，所以我的生活非常孤独和黑暗，只有哥哥陪我，但是高中的时候哥哥也上大学离开我了，我也就彻底成了一个人，一个冷漠而孤僻的人。这些日子里我认识了杜宇飞，我被他身上的阳光和自信所吸引，我羡慕他，我羡慕他可以大声发笑，羡慕他可以与同学搞好关系，所以我慢慢靠近他。当时刚好他和女朋友刚分手，也处于情绪的低谷，就接受了我。”

许高桐自嘲似的笑了起来：“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给你们还有杜宇飞都带了巨大的伤害，所以我愿意纠正这个错误。我知道这条路非常难走，会受到非议，白眼甚至是排斥，唾弃和殴打，所以我可以永远离开杜宇飞，还给你们一个正常的家庭，这也是我现在的愿望。但我还有一个请求，我请求你们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可以多陪陪杜宇飞，杜宇飞他啊其实也很孤单的。杜宇飞谈恋爱无非是因为家庭的角色的缺失，他不能从亲情中获取到爱，就只能转向爱情。叔叔阿姨，你们根本不用担心杜宇飞的性取向，他只是在那个孤单的时候受到了我的吸引而已。虽然现在可能有点晚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多给予他一些关心和陪伴，毕竟爸爸妈妈只有一个，儿子也只有一个。”

“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但我可以成为杜宇飞烦恼的倾听者，在我面前，杜宇飞可以发牢骚，可以发脾气，甚至可以流泪。叔叔阿姨，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我仍希望在这之后这个角色可以由你们扮演，这也算是我最后的祝福吧。”

听完许高桐的一大段话，叔叔阿姨都陷入了思考的沉默。

“叔叔阿姨，能允许我向杜宇飞做最后一次告别吗？”

“唉，你……去吧。”阿姨捂着脸低声说道。

“谢谢你们了。”许高桐的泪水慢慢涌了出来，他手脚并用慢慢地爬到杜宇飞的卧室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大飞，不要开门，不要说话，你只需要听我说。”

沉默了许久，许高桐缓缓开口：“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辩解什么了，因为自始至终我都是始作俑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忏悔，以纠正由我造成的错误。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善良的你不要再被我这种人所欺骗。大飞，相信我，你只是受到了我的蛊惑，我在你的人生里只是一个错误，一个在错误的时间遇到的错误的人；没有我，你的生活依然会一样精彩的。而今，我自愿离开你，永远地离开你，以罄竹难书的我的离开来证明你的清白，还你本应该走的康庄大道。不用为我难过，因为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而且我也会觉得羞耻。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就是你能不能考到年级一百名的约定，两年了，你最后还是没能做到，高考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过它的结果也没有意义了。如果你还没做到，给你辅导学习的我究竟还有什么脸面留下来；如果你做到了，那我们的缘分自然也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