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许高梧并不清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是联系妈妈刚才的话，才推断出一个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的结论：“爸爸……死了？”

又是一阵沉默，仿佛默认一般。

许高梧心里并不难过，甚至不知道当“死亡”这个陌生而抽象的字眼降临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时到底意味着什么。

许久，高雅琴开口说：“大宝，你要永远记住，你的爸爸是一个英雄，他在最危险的时候把生的机会让给了别人。”

许高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高雅琴推开大儿子，让他面对着自己：“大宝，爸爸已经不在了，所以你现在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妈妈不强迫你理解我说的话，但希望你能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或者说你不能只是一个孩子了。”

“身为一个人，就要有责任和担当，如果一个人只想着享受，那他就不配做一个人。爸爸就是这样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妈妈会努力向爸爸学习，你也要努力向爸爸学习，从今也要做一个像爸爸一样顶天立地的人，知道吗？”

“永远不要想着得到别人的施舍，美好的生活需要自己去创造。依靠别人终归是不行的，尤其是咱们现在的光景。有谁能一直无偿帮助我们呢？所以宁可自己吃点苦，也不要随便向别人开口。知道吗？”

“接下来的生活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了，为了生计妈妈可能要更多地在外奔波，你比弟弟年纪大，所以妈妈希望你能担起更多的责任，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弟弟。大宝啊，妈妈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请你一定要答应妈妈。”说着，高雅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嗯，妈妈，我，我会做到的。”许高梧坚定地说。虽然他还不知道今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但他现在只想着能为妈妈分担一些，只想着让妈妈不再哭泣，只想着让妈妈安心。

“嗯，我的好孩子，苦了我的好孩子啊。”高雅琴再一次紧紧地抱着许高梧，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瘦小的肩膀上，这次说什么也不想再放手了，仿佛自言自语般嗫嚅道，“我的好孩子啊，是妈妈害了你啊，既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也没有给你完整的家，还要你跟着妈妈受累，下辈子一定别再做妈妈的孩子啊……”

许高梧轻轻拥上颤抖的妈妈。

其实我蛮讨厌贴标签的，难道仅靠几个标签就能概括一个人的一生？但是大家看文又喜欢找自己喜欢的类型，所以我只好勉强加个年上，骨科之类的标签，绝不写某某攻/某某受是我的原则，因为他们的人生不应该由我定义。我挺讨厌现在的风气的，但我却无可奈何，只能无尽地痛苦。也许有天我会讲出我的故事吧，希望你们是值得我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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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许高桐早上起来依旧和哥哥打打闹闹哦，对了，对于什么也不知道的许高桐来说，一切确实没发生过。

而许高梧却怎么也不能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他清楚，并且十分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虽然失去至亲到底是什么感觉，许高梧还没有真切感受到，但他也明白，一切都不再和以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已经完全改变了。

许高桐显然发觉了哥哥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担心地问：“哥哥，你怎么了？今天不是星期五吗，上完课就能放假了，为什么你不开心？”

许高梧还没有做好告诉弟弟真相的心理准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高桐看哥哥没有回答，便紧紧地抱住了哥哥，并且狠狠地亲了哥哥一口：“抱抱哥哥，亲亲哥哥，哥哥是不是就开心了？”

许高梧沉默地看着弟弟幼稚的举动，终于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嗯，谢谢你。走吧，上学去。”

整整一天，许高梧都是那么心不在焉，课程也没听进去多少。

究竟什么是死亡呢？一个人如果再也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再也不能呼吸，心脏不再跳动，那么这个人就叫“死了”，那么为什么大家都会那么伤心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

心乱如麻。

和往常一样，许高梧牵着许高桐的手，和他一起回家。许高桐像是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从老师讲的课到校园里的花，从哪个男生偷偷抽走同桌女生的板凳到哪个女生老欺负那个长得笨笨的同桌，恨不得能把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全都倒给哥哥。许高梧只是笑笑，不时点点头。

“哥，你真无聊，一直都是我一个人讲。”许高桐撅起了嘴，“本来挺开心的事，给你一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嗯？”许高梧斜眼看着弟弟。

“怎么了？我，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叫‘哥哥’。”

“哎呀老哥啊，怎么每次到这种事你都听得格外认真？叫什么不都一样嘛。”

“好听。”

许高桐瘪瘪嘴：“真没意思。”

“哦？”许高梧抬抬眉毛，“我怎么记得昨天谁跟我讨价还价来着？也，也对，你要是嫌我没意思，你大可给你重新找个哥哥。”

“啊，哥哥哥哥，我没说你，我这不是说我呢嘛。你别生气啊。”感觉气氛不太对，许高桐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油嘴滑舌。”许高梧没忍住笑，捏捏许高桐的小手，“走，快，快回家。”

“嘿嘿，我就知道哥哥肯定不会生我气。”许高桐嘿嘿地笑着，“哥哥，那你还……”

“爱。”许高梧及时打断了许高桐的傻问题。

许高桐乐个不停，笑得像个傻子，挠挠头笑眯眯地看着哥哥：“不问了，不问了。”

“我回来了！”许高桐就像日本动漫里的人物一样，一进家门就大喊“我回来了”，但是家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诶，爸爸还没回来吗？平时爸爸周五下班都很早啊。”许高桐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确定没人在家后疑惑地说。

许高梧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也许……爸爸这周很忙吧。”许高梧艰难地开口。

“哦。”许高桐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许多，“那就不能飞了。”

“飞？”

“对啊，就是爸爸经常和我玩的那个。”

许高梧好像有点印象。爸爸周内一般都很忙，只有周末比较清闲，周五等他们回来以后，总会先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再举高高，往空中扔，然后稳稳地接住爸爸戏称这就是“飞”的感觉。自己现在大了一些，对这些游戏兴趣减淡，更多的是对爸爸书柜里那些宝贝书感兴趣，但是弟弟不一样，每周还是和爸爸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的，每次飞过之后都要咯咯咯笑个不停，后面还要和爸爸讨价还价，央求爸爸再飞两次，而爸爸每次都以此为胁，让弟弟多说几次“爸爸我爱你”。

这是父子间少有的亲密互动。

许高梧突然好像想明白了，原来死亡就是永远的失去啊，原来死亡不仅是一个人再也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再也不能呼吸，心脏不再跳动，还是你将永远失去他，永远失去他的陪伴，再也不能和他拥抱，再也不能和他打闹，再也不能对他亲口说出“我爱你”，哪怕是那些你曾经不屑的东西也会永远失去。

巨大的悲伤像海啸一般席卷而来，许高梧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浑身克制不住、发疯似地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悲伤？

爸爸他，他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