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第一精神专科医院,就化工大隔壁南城区这个。”

“好,我马上打车过来,直接说精神专科医院就行了吗?”许高梧哆嗦着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掉眼泪。

“嗯,不太远,路上小心。”

“那我爸妈呢?”

“我们也通知过了,他们得后天才能到。”彭导冷静地说,“你要千万冷静,你弟弟只是精神疾病,目前没有生命危险的。我们打电话给你只是希望在他最脆弱的这个时候有他最亲近的家人陪着他。”

“好,好好好,谢谢您了,我了解了,我马上就到。”

“嗯好,我就在医院门口等你,我穿的是蓝衣服。”

“好的,太谢谢您了。”

弟弟,对不起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许高梧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沿着校园里的街道狂奔着,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路边行人也投来诧异的目光,但他根本不在乎。弟弟,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的话,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的。

往往就是人着急的时候世界就偏偏和你作对,五分钟又五分钟,直到等得许高梧在校门口快要跺碎一块地砖时才来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出租车后,一条道上可又是连续红灯,让许高梧忍不住地直拍大腿。

司机师傅瞥了一眼副驾驶上泪痕还没干的许高梧,递给他了几张面巾纸:“擦擦吧。”

“啊?哦谢谢。”许高梧迟钝的接过面巾纸。

“小兄弟,你不用太着急,现在医术这么发达的,什么病都会治好的。”

“哈,谢谢你。”

“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啊,医院里是谁啊?”

“我弟弟,我俩都在这儿上大学。”

“高材生啊。”司机感叹了一句,“年轻人身体素质都好,有点病也容易康复,你不用太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嗯。”

一下车,许高梧就看见身着蓝色衣服的彭导。

“彭导,我是许高梧,我弟弟呢?”还离着四五米的距离,许高梧就开始冲彭导喊话。

“你先别紧张,医院里声音别这么大,跟我走吧。”彭导是个很年轻的女生,看样子应该比许高梧大不了几岁。

“哦哦哦,我太着急了,忘了这是医院了。”

“看起来你和你弟弟关系很好啊,可你弟弟怎么就是不让你来呢?”彭导一边走一边给许高梧简要地介绍着弟弟的病情,“高桐得的是急性抑郁症,具体情况一会主任应该会有话给你说。”

“真是谢谢你们了。”

“没事,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彭导说,“其实这也应该说是高桐本身有求生的意志。他前几天去了学校的心理疏导室,那里的老师经过专业评估后认为他的情况很严重,必须告知班主任和我,然后我们问他愿不愿意上专业的医院来看看,他同意了,所以我们就给他联系了这里精神专科的主任。”

“是这么回事啊。”许高梧苦笑着说,“可是,我就是学心理的啊,他,他怎么……诶。”

“你是学心理的啊?”

“对,我就是对面师大的。”

“哦我想起来了,高桐曾经给我说过。那你挺厉害的啊,看起来我们找你找对了。”

“也许吧。”许高梧苦笑着说。

“就是这里,我们给他联系的单独的病房。”彭导说着推开了一扇门。

一开门,映入许高梧眼帘的就是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弟弟。弟弟看上去挺活跃的样子,但是许高梧只需一眼就知道那是他装出来的,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写满了“疲惫”两个字。

“曲老师,高桐的哥哥来了。”彭导对着那个男人说道。

听见彭导的声音,许高桐不由自主地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当他对上哥哥着急的目光时,他一下子忍不住了,别开头,用被子蒙上了自己的脸。

“弟弟!”许高梧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崩溃地跪在弟弟的病床边,一边哭一边说,“弟弟,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你,哥哥向你道歉好不好?你抬头看看我,你看看我呀?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听说你住院了,我的心都要停了……”许高梧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揭开弟弟的被子。

许高桐一下子掀开被子狠狠地推开了哥哥,打着哭嗝摇着头地说着:“哥,嗝,我求你了,你别碰我,你别碰我好不好?嗝,我很脏的,我不配得到你的关心,嗝,我不想弄脏你的手,我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你能不能不要看到我现在这副丑陋的样子……”

“你胡说什么?你是我最爱的弟弟,你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

“我是个罪人,我很脏,真的,我……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啊,你走啊!”说着,许高桐抽出枕头扔向哥哥。

“小心针!”嘴上这么说着,许高梧试图抓住弟弟那只打着点滴的手,一点也不关心弟弟扔过来的枕头,躲也没躲,硬是挨了枕头一下,然后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枕头。

“高桐,你冷静一点,要不然你就要被送到有铁门的那边了。”曲老师捡起枕头,还给许高桐,“你先一个人冷静一下吧,我们有话给你哥哥说。”说罢,曲老师和彭导搀起跪在地上发呆的许高梧,一同离开了病房。

病房内传出一阵抽泣声。

“高梧,你对这事有什么头绪吗?”曲老师说,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又补充说道,“对了,我是高桐的班主任,我姓曲。我们今天早上在和高桐交流的时候,发现他对你们父母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唯独对你反应特别大。刚才你也看到了……你们的关系还好吗?我记得你们关系应该很不错的啊?”

许高梧眨眨眼睛,想了想:“我们的关系就是太好了,所以他不想看见我。我们的家庭情况老师你们应该也了解,从他小学二三年级开始,大概就已经是我在照顾他了吧,这样互相扶持走过来的感情能不好吗?刚才他的反应是很离谱,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觉得他生病的样子很丑很狼狈,所以他不想让我看见他现在最不堪的一面,因为他不想让我担心,因为他给我看到的总是他最好的那一面,因为他总是想向我证明他已经长大了。”

“我也是说,以前我找他聊天的时候他最喜欢说他的哥哥有多好多好。”彭导也附和道。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引发了他情绪的奔溃,但是我想真正的根源我是知道的。”许高梧努力地笑了笑,“老师谢谢你们了,我想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还有几件事想给你说一下,主任说明天高桐得去做很多检查,但明天是周内我们估计你也有课,而且你父母明天也到不了,所以明天我们会带高桐做检查的,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曲老师说,“然后呢,我们已经向学院申请紧急助学金了,虽然不多只有一千五,但是也算是一点帮助,大概明后天会到账,你记得去看一下。住院押金什么的我们会给你父母说的,这个你也不用担心。”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了。”

“对了,你下午有课吗?”

“没有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课的话我们希望你能请个假,因为主可能任还有事情向你交代。”曲老师说,“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主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