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师岚野进门,一时站在?门边没动,她便主动解释道:“可以省一笔买柴火的钱。”
沉云欢砍的是她自己房间的床,说是省,其实等走的时候还要给这房子的东家赔钱,毕竟这床不是他们买的。不过她料想那时候春猎会已经结束,她手里必不会缺银子?,不过一张床,赔得起。
师岚野神色平静,什?么也没说,将菜放去了厨房,动手收拾院中的碎木,于是沉云欢的寝房就变成了堆放木柴杂物的地方?。
这当然也是沉云欢预料的结果,毕竟以?师岚野这种闷葫芦的性子?,就算是回来时发现她一刀把房子?劈成两半,也同?样?波澜不惊,挽起袖子?就开始修补。
不管怎么说,沉云欢夜间睡觉会难受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以?一种不需要她主动开口要求与师岚野睡一起的方?式。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在?此?清静地住着。
白日里沉云欢站在?院中练刀法,几乎不出门,夜间也早早就睡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师岚野除却买菜时会在?附近的街上转一圈,大部分时间也在?院中,要么是扫地洗衣,要么就静静坐着晒太阳,全?城之中找不到比这二人更?优哉游哉的人了。
奚玉生和宋照晚对于来小院作客倒是很积极,只是沉云欢的住处需要隐蔽,所以?这两人每次来都偷偷摸摸,一步三回头查看有没有被跟踪。
宋照晚正好卡在?问?道榜的第十名,若想?往前进名次,就只能朝上面的人发起挑战,所以?目前城中仅有的三次夺魁鼓都是因她而击响。宋照晚希望沉云欢能去围观自己的比试,缠了她许久,最后沉云欢想?着自己左右也没别的事,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宋照晚出自蜀州宋氏,乃是炼器大族,她手中那把蓝羽扇为?上品灵器,是可以?与不敬剑一争高下?的宝贝,之所以?屈居不敬剑之下?,是使用者拉出的差距。先前在?幻境里受了不小的限制,宋照晚无法发挥出自己的真本事,但在?这擂台之上她便无所顾忌,将蓝羽扇的能力用到了极致,甚至能够呼风唤雨。
沉云欢站在?人群中观看,发觉宋照晚的招式与她的性格大相?径庭,狠厉而凶猛,若不是因为?擂台之上是比试,对方?恐怕早就命丧她的手中。
一场绵绵细雨落下?,宋照晚赢得了比试,成为?第七名。在?一众鼓掌赞誉声中,沉云欢转身?离去,前往春猎会的凌云楼阁。
凌云楼阁漂浮在?半空中,流水环绕,云雾缥缈,是各个宗门派来的前辈们居住之地。连接地面的凌云梯有天机门的弟子?在?看守,见到沉云欢时却并未阻拦,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沉姑娘,掌门已等你多时。”
沉云欢摆了下?手,并未大惊小怪。
天机门是由“窥天机,知?神意”得来的名字,内传的术法是一种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法,民间流传极为?广泛的算命卜卦,便是这神法的其中一支小术法的延伸。
换言之,这掌门人算得沉云欢会来找他从而早早就安排人在?下?方?等候,这事儿一点都不稀奇。
沉云欢踩着凌云梯上去,眼前的景象就变得模糊,被云雾所遮掩。她并未停顿,继续大步往前走,行了约莫二十来步,眼前的视线便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被竹林环绕的屋宅,房门半开,像是特地欢迎沉云欢一样?。
她走上前,抬手叩门,只听里面传来一人说话:“是云丫头吗?”
“前辈不是早就知?道了,何须再问?。”沉云欢推开门,打?眼就看见一个生得容貌俊俏的男子?盘坐在?院中,身?前放着一张矮桌,上头摆了棋盘。他对面的位置是空的,为?谁而留,不言而喻。
“也就只有你这丫头敢这么跟我说话,换作我天机门的弟子?,进门就得栽一个跟头。”男子?轻哼了一声,又道:“快来,先陪我下?一盘。”
这男子?便是天机门的掌门人,名为?晏少知?,他在?二十六岁便修得一身?灵骨,容颜常驻,只是为?了显t?得德高望重,在?外多以?胡须花白的耄耋老人形象示人。
晏少知?酷爱下?棋,在?沉云欢六岁那年去仙琅宗作客,机缘巧合下?与沉云欢下?了一盘棋,自那以?后,他年年都会来找沉云欢下?一盘,并且每次都会语重心长地对沉云欢说:“云欢啊,习剑能有什?么前途,倒不如来我天机门,我将神法传授于你。”
沉云欢每年都会在?棋盘上输给这位前辈,但每年也都会拒绝他的邀请,当然,今年主动来寻他,也不是为?了进入天机门。
她合手行礼,正正经经道:“见过老前辈,云欢今日来,并非为?了下?棋,而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前辈能答应。”
第29章 春猎会(七) 如果刀和剑只能选一个你……
最后一枚棋子落下, 沉云欢还对着棋局琢磨时,晏少知就道:“别看了,你已?经输了。”
跟往常一样的结局, 沉云欢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将手里?的棋子扔回去, 客套地说了一句:“前辈棋艺高超,云欢甘拜下风。”
她对下棋实?在提不起兴趣,每年大概也?就摸这一回, 不管是敷衍还是认真, 她总是会输, 但也?不会因此在意,毕竟这不是沉云欢擅长的领域。
既然棋局已?经结束, 她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成, 便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沉云欢站起身, 拱手再行一礼,说道:“前辈今日?既答应了晚辈的请求, 希望到时候能说到做到, 不要?临时毁约。”
“我难不成还要?跟你这个小丫头玩心眼?”晏少知将棋子一颗一颗收起来,想起心中憾事, 又恨铁不成钢道:“多好的苗子, 一门心思非要?学剑, 若是你早听我的话来了天机门, 今日?能落到这个境遇?”
这话说得, 好像现在她很?可怜一样,沉云欢摸了摸腰间荷包里?装了一大把的糖棍,笑?了笑?, “多谢前辈关心,云欢一切尚好。”
沉云欢反而觉得可怜的是以?前的她,竟然不知道这世间有那么多美味,从前都是以?灵力自补或是用灵丹补充身体,将这些凡间食物视为俗物,如今回头看,当真是极其愚蠢的想法。
告别晏少知之后,沉云欢也?算是卸下心头的一件大事,踩着云雾下了凌云楼阁。路过夺魁擂台时,见上面几个灵域同时展开,打得正热闹,台下人山人海,无不振臂高喊,为激烈的比试鼓掌。
春猎会过后,各个门派的能人就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人界对这类问道大会一贯重视,这也?是仙门长盛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
沉云欢回到小院时,宋照晚和奚玉生已?经在院中坐着,还支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菜肴和酒,见到沉云欢之后便起身迎接。这两人实?在太不客气,把别人家当成自己后院,随时随地带着东西来吃一顿,沉云欢进门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
“这又是整的哪出啊?”沉云欢疑问。
奚玉生喜笑?颜开,“照晚今日?赢得了比试,前进到第七名,合该庆祝一下。”
宋照晚用力点头,并且对沉云欢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云欢姐,你去哪里?了呀?有来看我的比试吗?为何?我下了擂台之后就找不到你人影了?”
她被一左一右夹着坐了下来,面前被送上一杯酒,沉云欢一边接住一边道:“我看了啊,结束了我才?走的,去办了点小事儿。”
便是这句解释也?不够,宋照晚嚷着让她自罚了三杯,喝完之后才?将此事揭过。酒是奚玉生带来的,并不烈,醇香而清甜,沉云欢喜欢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师岚野在厨房忙活好了最后一道菜,端出来的时候三人的酒杯都碰过好几回了,他将桌上的盘子挪了挪,把炒菌子放在沉云欢的手边,这才?坐下来一起用饭。师岚野在饭食上似乎没有什么忌口,什么都吃,奚玉生给他倒酒,他也?能从容地喝下。
正因为这副模样,奚玉生和宋照晚都觉得他十足高深莫测,难以?亲近,更?无法开口向他询问家世来历,只得在饭桌上与他客套几句作罢。
其后宋照晚提起了薛赤瑶,说她这些日?子都没见踪影,不知道在何?处偷偷藏着修炼,不知何?时会向沉云欢发起比试。沉云欢抿了一口酒,此时面容已?经染上微红,眼眸很?亮但是又有些朦胧,似乎微醺,平日?里?稍微敛着的情绪此时也?更?为放松,她轻哼一声,道:“我早就算好了,她一定?会在月底来找我比试。”
因为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一场比试就能分胜负,一旦任何?一方输,就再无往上爬的机会。薛赤瑶一定?会选在月底,那日?在高台相见,不过才?说了几句话的工夫,沉云欢就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忌惮,显而易见,薛赤瑶来参加春猎会夺魁倒是次要?,首要?目的便是要?赢过她沉云欢。
说到此,宋照晚便愤愤为沉云欢打抱不平,“那些仙琅宗的弟子我看个个都是白眼狼,再怎么说你从前也?是他们的师姐,为仙琅宗争了那么多荣耀声名,薛赤瑶一个刚进仙琅宗没多久的弟子又为宗门带来什么?他们反倒对你如同仇敌。”
沉云欢哪里?会在意这些,从前在仙琅宗就与那些同门弟子不亲近,现在离开了宗门更?是陌生人,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她也?就多说了两句,“这次代表仙琅宗来参加春猎会的那人,以?前在宗门我要?喊一声小师叔,他精心培育的亲传弟子在我十五岁时与我连比了三场,场场落败,最后脱冠交剑,自请退出宗门,下山回老家去了,所以自那以后他一直记恨我。”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我心胸宽广,并未与他计较。”
这话立即又引来赞誉一片,奚玉生与宋照晚连声道佩服,又由此牵出了许多沉云欢从前较为出名的辉煌事迹,将接下来的饭局变成了表彰大会,吃了许久才?散席。
夜幕渐渐落下,沉云欢喝得有些多,走路都晃起来,几步来到门边,只觉得头晕眼花,也来不及去找凳子坐,马上就要?往地上倒。
师岚野从后方过来,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扶住,带着去了床榻边,扶着她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