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转头看她,眉眼又浮现轻浅笑意,将她引入内殿,让她躺在软榻之上,轻声细语道:“云欢,你只睡一觉便好,放心,我只为你祛除妖力?,绝不?会做其他。”
沉云欢冲她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听了劝说之后变得?极其配合。
这大祭司不?知做了什么,很快一股浓烈的睡意便袭上沉云欢,她昏昏沉沉陷入睡眠,其后的事便不?知道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等有人晃着她的肩膀轻唤,她才从深度的睡眠之中缓缓醒来。
待睁眼时,便瞧见大祭司站在软榻边,面色比之先前苍白了不?少,唇色也褪去,整张脸显得?格外?憔悴。沉云欢扬了扬眉尾,舒展着身上的筋骨从榻上站起?来,叹道:“睡了一觉身体果然轻松多了,敢问大祭司是?将我体内的妖力?全?部祛除了吗?”
“自然。”大祭司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不?少,语速慢下来,“如今你的体内只剩纯净的灵气,没有半点浑浊,万望你在修行之道上更加谨慎,千万别再将妖力?引入体内了。”
说罢,她又拿出几颗丹药,道:“这些是?上品灵药,你吃了之后再养一养,权当是?我的心意了。”
沉云欢神色正经地收下灵药,拱手冲她行礼道谢。
大祭司仿佛耗尽精力?,此?时不?过说了两句话便表现出一副累极的模样?,摆了摆手只以口头相送,没有再跟着沉云欢出殿。
殿门外?无人,沉云欢也没有刻意寻找知棋二人,只按照进来时的路离去,出了内宫地界,她扭了扭脖子,长?出一口气,低头看着掌中捏着的几颗灵药。
忽然间她嘴边噙着一抹笑,漂亮的眼眸中尽是?轻慢,话中也带着讥笑,“大祭司啊大祭司,我体内有没有残留的妖力?,我自己能不?知道吗?”
她每回在体内炼化妖力?吃了那么多苦头,怎么可能没炼干净,还用得?着别人来祛除?
想来虞暄提醒她当心大祭司是?没错的。沉云欢从怀中摸出那面小镜子,抬手一抚,镜面上浮现一串淡淡的咒文,很快又消散不?见。
镜面登时不?再照物,反而出现方才在司命宫大殿内的景象,大祭司的脸赫然以一个仰视的角度倒映其中。
沉云欢低声喃喃,“那就让我瞧瞧,你在我睡着时做了什么。”
第108章 祭神节(三) “师兄在城中探查到了阴……
沉云欢会很多五花八门的小术法t?, 其中?大多都是来自前师兄虞暄,以?及她的师伯杨松浔。
杨松浔是沈徽年的师兄,自幼一同入仙琅宗修行, 相伴长大, 关系比旁的师兄弟要亲密, 因而对沉云欢这个小徒弟也极为照看。年少时沉云欢一门心思练剑,整日站在山巅经历风吹日晒,杨松浔见了心疼, 便带着虞暄一起, 隔三岔五爬上去逗沉云欢。
为了缓解沉云欢的沉闷性子, 他们会将平日里下山时听?到?的趣事儿或是用于?玩乐的小术法教给沉云欢。
得益于?沉云欢在修行方面令人望尘莫及的天赋,这些术法她一学就?会, 即便平日里从来不?施展练习, 但等到?真正派上用场时,还是手到?擒来。
进殿门前, 沉云欢便在镜子上施展了幻象回?溯,虽然是揣在怀中?, 仍然能隔着衣料她周身的场景给映入镜中?, 如此便可知道那大祭司究竟是打?着什么?心思。
沉云欢并未着急出皇宫,只找了一处僻静之地, 画地施法将自己隐匿其中?, 这才低头细细去看镜中?的情形。
只见镜中?的大祭司手持三炷香, 抬手一挥便点燃, 仪态十分郑重地插在桌边的香炉之中?。那线香散发的烟却?非寻常所见的白色, 而是一种类似水浸过之后的朱色,血雾一般在空中?弥漫开,很快就?贴近镜面, 像是将沉云欢笼罩起来。
大祭司双手结印,闭上双眼念念有词,一串咕哝似的诀法从她嘴皮子里流淌出来,微芒闪过,那些血雾似的轻烟便开始汇聚凝结,隐隐组成一个阴阳图,飘浮于?半空。
沉云欢眉头微皱,当即沉下脸,认出此为探魂术。
探魂术是一门风险极高的术法,与先前张元清给她的符箓之用途大抵相同,只是探魂术不?仅消耗的灵力更多,且一定会对魂体造成损害。她恍然大悟,难怪方才醒的时候大祭司的脸色突然那么?难看,要死不?活的样子,想来是在施展探魂术的时候栽了个不?小的跟头。
大祭司一定是想通过这样的方法去探寻她的过去,这念头只刚闪过,沉云欢立即就?猜测到?她的目的。
她继续看着镜子,探魂术将她的记忆投映在阴阳图之中?,因此慢慢出现的画面都曾是沉云欢所熟知的过往。她先是看见仙琅山巅的风景,余光是金织长裙随风翻飞,耳边金钗轻晃传来脆响,视线放得极远。
那是她过去经常站的位置,一般都是在练剑累了之后站在高处休息,然后往下眺望。
沉云欢的眉头拧得死紧,从未想过这些属于?她自己的记忆被别人窥探,尽管她知道大祭司就?算是以?损伤自身的探魂术进入她的记忆搜寻,也看不?到?太多东西。
正如她所料,下一刻阴阳图中?的画面就?猛然模糊,被浓郁的白雾所笼罩,接下来再出现的画面就?过于?零散,时不?时闪过一些风景,但又很快被翻滚的雾气淹没?,片刻的工夫后,整个阴阳图猛地破碎,四散开来,大祭司猝然倒退几步,闷哼一声,从嘴边溢出赤红的鲜血。
大祭司显然是遭受极重的反噬,不?仅仅是探魂术所带来的损伤,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眉头紧紧拧起,双眸盛满震惊之色。
她随手揩了一把嘴边的血,飞快再次结印,又一次施展探魂术。沉云欢看得啧啧摇头,心道这大祭司对她的记忆也算是相当执着了,都伤成这样竟然还不?放弃。
大祭司将探魂术二次施展,念口诀时显然已?没?有方才的状态,中?间几次险些中?断,最后勉强顺下来,所呈现的画面与方才也完全?相同,那些大片的浓郁白雾将一切遮掩,不?管大祭司如何施法,都无法透过白雾去窥得沉云欢的记忆。
沉云欢对与这种现象也并不?知情,她只是隐约觉得在面对晏少知、大祭司这种玄门中?人时,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笼罩起来,隔绝了他们的目光,让他们这种对别人洞悉之人拿她束手无策。
也是此刻,那层无形的屏障才具象,竟然是这样化不?开的浓厚云雾。
大祭司很快就?经历了第二次失败,这次伤得尤其重,她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镜面映照的范围,却?有扑通闷响和瓷器摔碎的动静,显然是栽了个大跟头。
而后镜面很久没?有别的画面入镜,约莫是大祭司调息伤势去了,毕竟沉云欢睁眼的时候,她只是看起来十分疲累,并未受伤的样子,想来是调息了很长时间才将沉云欢从梦中?喊醒。
往后便没?什么?能看的了,沉云欢收了镜子,起身离开。按照先前的约定,虞暄会在皇宫外等她,但师岚野尚在宫内,所以沉云欢先摸出玉牌,按下中?间的琥珀石,喊着师岚野的名字。
琥珀石几乎是瞬间亮起,师岚野的声音应得很快,他没?有说话,只是声音稍显低沉的“嗯”了一声。
“你们在哪?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离开皇宫。”沉云欢说。
师岚野答道:“我不?知此地是何处。”
沉云欢凑近听?了听?,发现玉牌的另一头极为安静,没?有其他杂音,觉得奇怪,“楼子卿呢?他不?是与你在一起吗,让他跟我说话。”
正午的光倾泄万丈,落在重重黄瓦之上,灿烂耀眼。高耸的墙头投落几寸长的影子,大片暖光落在师岚野的身上,将他墨蓝的衣袍,将浓重的颜色照得极亮。
他微微低着头立在墙边,方圆不?见任何人影,整个皇宫虽然建得巍峨气派,但实际算不?上大,想要甩掉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师岚野冲玉牌另一头的沉云欢答道:“只有我一人。”
沉云欢听?得此话,马上问了他周遭的环境,让他站在原地别动。先前楼子卿也说过一样的话,他频频揉眼睛,瞧见路边有个盛满清水的水缸,便要上前去清洗眼睛。师岚野并不?想停下来等他,于?是就?这么?一直走,很快身边就?没?了旁人,只剩下他自己。
皇宫的城墙很高,墙头上还装了极为尖利的刃尖,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很大的牢笼。凡人最擅长建造这样的牢笼,把自己困锁在里面,不?仅自己建造,还要给神明建造,仿佛只要待在那四四方方的小屋里,就?能够得到?保护和庇佑,免受外界的伤害。
师岚野的目光循着城墙往上,看见了湛蓝的天空,棉白的云朵,还有无比刺眼的金色太阳。同一片苍穹之下,不?管站在什么?位置,抬头所看见的天大抵都相同。
不?同的是,山野只有无尽的荒芜和妖精鬼怪,而都城却?充斥着浓郁的灵气和热闹繁华。
师岚野静静等待着,视线落在高耸磅礴的宫殿和连绵不?断的城墙上,毫无情感的眼眸被金光穿透,染上一丝暖意,难得显出了几分欣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