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清再往前行了一步,忽而手中那原本缓慢转动的罗盘飞快毫无章法地乱转起?来,她当即停下了脚步,道:“不?能再往前了。”
沉云欢也?停下,没有贸然行动,只是想到了一个很恰当的进门方?法,试探地问道:“不?如劈开这道门?”
“今日不?宜进。”张元清微微挑起?眉,哼笑一声,又说:“有点麻烦,看?来我们才是没有被邀请的不?速之客。”
沉云欢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正要追问,余光却忽而看?见师岚野转头,朝后?面看?了一下。她仿佛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循着师岚野回头的方?向望去,骤然瞳孔一缩,刹那间就?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
锋利的墨刀出鞘,寂静的空间回荡起?啸声,张元清被惊动回头,就?见身后?原本空旷的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是与?上面院中站着的那些?一样的妖邪,不?同的是这些?妖邪怒目圆睁,凶狠的鬼脸极其狰狞,皆死死地瞪着沉云欢三人,仿佛带着浓烈的恨意。
张元清道:“它?们是在此守庙门的。”
“进不?进庙?”沉云欢问。
张元清道:“不?大好进,今夜还是离开吧。”
“好。”沉云欢应了一声,墨刀猛地烧起?烈火,炽热在空中迸发?,掀起?的热浪将她那浓墨般的卷发?吹拂起?来,纷飞的碎发?掠过清冽的眉眼,声音也?染上肃杀,“我来开路。”
第90章 莫将玄门作市井(一) “沉云欢是早夭……
火光在烧起来的?瞬间, 那些长着鬼脸的?妖邪在同时变了表情,将嘴巴长得极大,下巴拉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长度, 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
井底如昼明, 张元清一句等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她的?视线甚至追赶不上沉云欢的?身影,下一刻那一袭红衣, 持着烈火之刀的?人就?已经身在群妖之中。
张元清倒吸一口凉气, 被这样的?速度惊得睁圆眼睛。
热浪扑面而来, 随着空中盘旋的?风铺开,沉云欢的?刀刺破宁静, 发出呼啸之声, 冲着密集的?妖群狠狠劈下!
火焰冲开几尺远,光芒刺眼, 逼得张元清都?不得不抬手抵挡住眼睛,待凶猛的?热意?稍微褪去后, 她才冲沉云欢喊道:“当心, 这跟你平时对付的?妖邪不同!”
倒不用她提醒,沉云欢在刀刃落下的?瞬间就?已经明白,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从?这妖邪的?头?颅劈下去, 却好似砍了空气一样, 竟然对它造不成任何影响。
只听它们发出刺耳凄厉的?尖叫, 同时朝她猛地扑来。她凭空跃起, 借助旁边的?石壁躲闪,从?密集的?包围中脱身,落回师岚野的?身边。
“又是如此!”沉云欢皱眉。
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出现, 先前在锦官城的?绣楼之中,沉云欢就?察觉自己的?刀存在无法伤及妖邪的?情况,攻击对五鬼图没有效用。第二?次则是在扶笙将宋家残害的?万千阴魂引渡到自己身上的?那夜,起初砍了不下百刀都?无用,后来还是习了金流才伤及扶笙。
“我记得你们道士会五行之法。”沉云欢转头?对张元清道:“能?不能?借我点水?”
“没有用。”张元清却冲她轻摇头?,说:“你的?火对付不了这些东西。”
沉云欢有些诧异,“传闻说,天?火九劫是世间万邪的?克星。”
“的?确是如此,但那指的?完整形态的?天?火九劫,你现在只修了下境,所以还有很多妖邪是你目前对付不了的?。”张元清的?语气慢悠悠的?,看着面前发出怪叫朝他们逼近的?妖邪,不慌不忙地将罗盘收起,顺手摸出一张符箓。
沉云欢看见那符箓上的?咒文画得非常潦草,几乎不成形,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朱砂,颜色并不鲜亮,有点像寻常道士在练习画符时用的?劣质材料制成。
“看好了。”张元清将那符箓夹在双指之中竖在脸前,双眼轻闭,不知催动了什么?诀法,就?见符箓上面鬼画符一般的?咒文骤然过了一遍微弱的?光芒,其后她抬手将符箓甩出去。
符箓好似被一股无形之风送了一阵,直直地飞往妖邪之中,停滞在上空的?瞬间,符箓迸发出明亮的?白色光芒,一时间将整个井底都?照得透亮,任何黑暗都?无所遁形。
方才还怪叫的?鬼脸妖邪仿佛极其畏惧这样的?光芒,发出尖锐的?嚎叫声,像潮水一般猛地散开,往四周奔逃。只是这地方本就?算不上辽阔,光芒几乎企及每个角落,它们自然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像水滴在烧热的?铁锅中被蒸发,一边滋滋作响,一边冒起黑烟。
不消片刻,面前就?彻底干净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是什么?招数?能?不能?教我一手?”沉云欢看在眼里,兴冲冲地问她。
张元清笑道:“这吃饭的?本事哪能?随便?教人?况且天?火九劫就?够你学的?了,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将天?火九劫修习完整,你可要努力啊。”
沉云欢倒也没有坚持,毕竟张元清是道士,想学她手里那样的?本事恐怕还要入道拜师。
既然今夜入不了奉神庙,沉云欢三人也不便?在井底久留,陆续从?井口回到地面。外面依旧寂静无声,云层遮住了夜空的?月,四下昏暗,沉云欢被开了灵眼,在夜色中眼眸泛着绿油油的?光,正不断左右看着,像极了初入世的?狐妖。
她见周围没有危险之后,将刀收入鞘中,“今夜就?先休息吧,等天?亮之后我们再?细细探查这村子。”
师岚野站在井口边,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而开口道:“村中不太平。”
“的?确。”沉云欢想起了奚玉生的?事,问道:“我记得你与奚玉生是住在一个院子的??”
师岚野颔首,又道:“一墙之隔。”
沉云欢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神色显得有些沉重。师岚野的?话?暗暗有引导之意?,只是她并未察觉,顺着方才的?话?一想,顿时就?觉得奚玉生所在的?院子相当危险,不放心师岚野再?回去。
她抬眸,对上师岚野的?眼睛,他的?面容虽然极为出挑,却不是那种相当锋利惹眼的俊,许是因为眼睛太过漂亮,柔和了他身上那股霜雪般的冷漠。
他总是这样平静,好像无欲无求,如水流一样无声地衬合任何环境。
沉云欢鲜少从?师岚野的?身上感?受到什么?情绪,只是此刻与他对视,莫名觉得他不想回房,便?道:“那你……”
“无碍。”张元清打断了沉云欢的?话?,笑眯眯道:“今夜村里没有危险了,你放心回去吧。”
师岚野眼眸轻转,落在张元清的?身上,月光探出云层落在他的侧脸,一半眉眼隐在暗色的?光影里,有些晦暗。
“是吗?”沉云欢将方才未说完的话收了回去,细细想来确有不妥,就?算要换房间,也要等到天?亮,总不能?大半夜的三人挤一间屋子。
她对师岚野道:“今夜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回去的时候顺道看一眼奚玉生,若是他还有事你再?来叫我。”
师岚野没应声,像往常一样,不过沉云欢知道他会去做。
三人在院门?前分别,沉云欢打了个哈欠,已然困了。虽说她本身没有与别人同睡的?习惯,但张元清这人奇特,有一种极其随和的?气场,相处起来还算融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与张元清同为修习神法之人,有这样一层特殊的?身份,沉云欢对她没有分外生疏之感?。
只是没有师岚野的?夜晚有些冷清,平日?里洗漱都?是师岚野准备好水,她从?不做这些琐事。白日?里走了一天?的?路,夜晚也没闲着,这会儿她确实累了,本来还有些话?想问张元清现在也没了兴致,便?随手使了个清尘术法,倒进床榻里便?睡,也没留心其他。
入夜之后的?村落被沉静的?月光笼罩,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就?连圈养的?牲畜也好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万籁俱寂。
师岚野行走在小路上,清亮的?银光铺了满地,照出他的?影子,风悄悄而过,拂起他的?长发和雪白纱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