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她剛结識陈毓时,他雖有叛军的?队伍,可那只是草台班子,她见过舅舅和外祖父治军,训练有素的?兵将?和陈毓这般的?泥腿子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她也从来不觉着以?陈毓手下的?这些人能真?的?推翻如今的?朝廷。

她的?父亲这些年在朝中明哲保身,祝氏虽不似十?年前?那般盛极一时,可到底有余荫,且父亲和外祖父的?门?生?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待朝局稳定,只要爹爹想揽权,朝局之中仍然会有祝氏的?一席之地。

她和她的?家族都是希望温和革政的?,无论是对朝廷的?忠心,还是为祝氏的?未来,他们?都是倾向于拥护当今皇家统治的?。

支持叛党便是附逆,是死路一条,更不用说陈毓这样不自量力的?叛党。

可她亲眼?看着他就这么入主禹州,隔着遥遥万里搅动京中的?朝局,连着父亲外祖父两门?尽皆受了影响,而他蠢蠢欲动还想要吞并梁王的?势力。

祝琬觉着自己好像一脚踏在不见底的渊口,不知名?的?引力引着她踏进不归路,一旦失足,她会拖着自己和家族灰飞烟灭,化作政治争斗的齑粉。

她怕了,她要回家,只要她離开这里,只要她这个代表这祝氏的?人从这里离开,这个怪物便是将?朝局搅得天翻地覆,都和她没关系了。

“你不能走。”

陈毓慢而冷的?声音打断祝琬的?思绪。

祝琬睁大眼?,“你要把我关在这里?”

“……”陈毓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防备地退到几步之外盯着他,“我爹爹是给?我留了人的?,你不放我走,那若是我死在这里,外祖父一定会出兵剿殺你,你想做的事一样做不成。”

陈毓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冷声嗤她,“你倒是有骨气。”

他其实并没觉着自己是在威脅她,他甚至觉着自己对她的?语气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若是旁的?人在他面前?……不,也就是她了,旁的?人根本就不会这样留在自己身边这么久。

可他都还没说什么,她便开始自己吓自己,还曲解他的?意思,她这般,陈毓也不想多解释。他起身想走,行至门?口,忽地回头看她一眼?,却见她的?目光落在房中高柜上,一副盘算什么的?样子。

他忽地觉着头疼,不用问他都知道她这会在想什么。只怕是他现?在走了,她今晚就要想办法出禹州城。

陈毓折返回去?,隔着衣袖握住她手腕,正要开口说话,便觉着胸前?一痛,他皱眉低头看了眼?,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柄匕首,锋沿劃过几滴血珠,而他傷在肋处,皮肉外傷,他低头看了看,不甚在意地看向她。

“知道用匕首保护自己,挺好的?。”

“我……我并不是想取你性命。”

她盯着他傷处,将?匕首放到一旁桌上,小声道。

“你應该想要取我的?性命的?。”

陈毓皱起眉看她,片刻后,他拿起桌上的?匕首,在祝琬近乎屏息的?状态下将?匕首塞进她手中让她握住。

他没有松手,而是让她握着匕首,他握着她的?手,将?匕首的?刃尖抵上自己胸口。

“在你看来我对你有威脅,又要对你不利,你抓住了偷袭我的?机会,就应该将?匕首插进这里。”

“否则,现?在你就危险了。”

祝琬怔怔看着他。

他在教她杀人。

可她不会杀人,也不想杀人,也不想杀他。

她不吭声,只用力想将?自己手从他掌心抽出,却抽不动,她威胁般地欲将?匕首往靠近他的?方?向推抵,可仍是分毫不动。

她不悦地抬头看向陈毓,清亮的?目光中执拗又帶着几分怒意。

陈毓将?匕首从她手中拿出来,松开她,又将?匕首刀柄朝着她递过来。

“看到了吗,你能傷到我的?机会只有剛刚那一次,你不杀我,现?在我就有机会杀你。”

这人有病,一把破匕首,一会抢过去?一会塞过来。

祝琬没接,看了眼?,“你喜欢就送给?你吧,我不要了。”

陈毓微微挑眉,片刻后从善如流地收下了。

“却之不恭,多谢了。”

他抬手按了按被她刺伤的?地方?,不甚在意地理理被劃破的?衣襟,看向她道:“跟我去?个地方?,回来后你若是还想走,那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见她点头,陈毓揽住她腰身,踩窗棂迎月而出,祝琬知道自己也挣不开,也没打算挣脱,她顺势抱紧他,头顶抵住他下颌,看着脚下砖瓦上枝梢鸦鸟投下的?影子。

她这般,反倒出乎陈毓的?意料,他想过她这会心里不痛快,说不定会试图挣扎,是以?方?才他用了很大的?劲力,将?她重重箍进自己怀中,然而她几乎都没抗拒,顺势抱住她,一呼一吸几乎全落在他颈间,他实是有些耐不住,在一处房顶站定。

落脚的?瞬间,祝琬将?他松开,四处打量了下,不解地看向他,神情像是在问他,大晚上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陈毓忽地觉着无力,他瞧她,“你倒是识时务,方?才在屋里不还百般防备?”

“坐个马车还得听?车夫的?话呢,何况是……”她声音渐弱,言外之意陈毓却听?得分明。

“你拿我当马夫?”陈毓冷哼着问道。

“没见过谁家马夫天天想着造反的?。”

祝琬脱口而出,眼?见陈毓面色愈发不好看,她立刻岔开话反问:“还走不走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陈毓这会面色惨白?惨白?的?,她抬眼?看看月亮,又看看他身上被她刺伤的?那处,有些狐疑地伸手。

“我只是轻轻地划了你一刀,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这一刀你伤地有这么重?”

他都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掀开他受伤处的?衣襟,月夜视线模糊,她只瞧见血肉模糊一片,再想看便已经被他挡住。

“伤我?你便是再练个十?年也别?想了。”

祝琬不爱听?他这个论调,抿着嘴故意朝他胸口戳了下,听?他闷哼了声,也跟着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