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门关上,先去吃饭。”

卫诃瞪著卫剑禹,後者淡定的靠窗坐著,看著窗外的风景,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现在是否会转身离开。良久,卫诃垂下眼眸,大力的关上了车门。

没有卫剑禹的吩咐,车子自动自发的开到了一家高档西餐厅的门口,两个人相对坐著,餐点是提前订好的,两人一入座就上了餐,餐点很精致,牛排烧的火候很好,卫剑禹一点也不在意卫诃未成年的身份,甚至还开了一瓶红酒。

卫诃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麽高档的西餐了,六岁之前被当做贵族少爷培养著,一举一动不符合上流社会的礼仪就会被骂,所以他对於西餐没有丝毫的好感。他现在只想念韩予做的炖鸡翅,哪怕男人温的牛奶都比这红酒美味。

随意的吃了两口,沈默的少年放下刀叉,定定的看著卫剑禹。卫剑禹好像没有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目光一般,慢条斯理的咀嚼著食物,等到吃饱喝足,才用餐巾擦擦嘴,道:“……你很像我,只是耐性还不够好。”

“说重点,你跟我爸说了什麽?”卫诃没有心思跟他乱扯,直接点明主题。

“没什麽,只是聊了一下取回你抚养权的问题。”

“你开玩笑?”卫诃面无表情,手却在桌子下悄悄握成拳,“卫先生,我记得你说给我不是你的儿子。”

“不该是的时候不是,”卫剑禹轻轻晃著装著红酒的被子,轻轻道:“现在你必须是。”

卫诃没有再跟他废话,直接背起背包,站起来就打算离开。

“你跟韩先生已经解除了领养与被领养的关系,不要再去麻烦他了,跟我去美国。”

卫诃闭上眼睛,深呼吸著,尽力让自己不要过於愤怒,忍耐无果後,转过身直接一拳砸到餐桌上,质问:“你究竟想干什麽?”

“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儿子。”

“想要儿子,自己去生。”卫诃嘲讽道:“我只是婊子生的。”

“不要意气用事,”卫剑禹一手撑在额头,波澜不惊:“跟我走对你并没有坏处,你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金钱,权利,名声,我将来的一切都会给你。而留在这里,你只能平平凡凡过一辈子。你不该被这麽埋没。”

卫诃扬起眉,嘲讽道:“我不是你,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你!”卫剑禹一手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冷冷看向神似自己的少年,勾起一抹冰凉的笑容:“不管怎麽说,你必须跟我走。你自己应该清楚,如果我想强迫你离开这里,有的是办法,不要以为我可以一直容忍你的放肆!”

“不用威胁我,我不会跟你走,这里才是我的家。”少年不再多说,转身向外走去,“我也只有一个父亲,绝对不是你。”

卫剑禹见卫诃如此软硬不吃,怒气逐渐升起,待还要说些什麽,却突然猛烈的咳起来,双手捂住喉咙,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卫诃听到身後传来的声音,本不想再管,却听著一声比一声厉害的干咳忍不住回过头,就见卫剑禹脸色苍白,额头都是汗,几乎快要站不稳。

顿了一下,脚步还是走了回去,伸手想扶住男人:“你的助理……?”

话没说完,卫诃的手就被卫剑禹一下拍开,後者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虽然一副虚弱的样子,气势却不减半分:“别碰我。”

卫诃後悔自己的多管闲事,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的冷酷无情,根本不值得可怜。

卫剑禹颤抖著坐回自己座位,休息了很久,才恢复了些底气,“你以为……别人真的就把你当成亲儿子疼吗?真可笑……”

卫诃听出话里有话,皱眉问道:“什麽意思?”

“你不想走,别人未必想留你。”

其实已经听出了话中暗藏的意思,但是少年却倔强不肯去相信,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不让自己再问出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

“韩先生已经放弃了你的抚养权,他不想再收留你了。”卫剑禹吃了服务生拿过来的药,气喘的样子好了一些,继续道:“所以,你跟韩先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全身冰凉,拳头握得紧紧,轻轻发抖,指甲深深陷在手心里,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卫诃依然阻止不了自己恐惧的发抖。

“不可能的,”他微弱的笑笑,想要表达对这些谎言的不屑,但是却笑得无比难看。

“不可能的,不用骗我,不可能的。”不断地重复著,不知是想说服坐著的男人,还是想坚固自己对男人的信任,“他说过不会扔下我……他跟你不一样!”

卫剑禹闭上眼,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挥挥手,说道:“让司机送你回去,你可以自己去问,如果说的是真的,你跟我去美国,如果我是骗你的,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但是如果你不赌,我也有的是办法带你走。”

男人势在必得的态度,让卫诃有些动摇。

──如果,韩予真的答应了他,怎麽办?

冷冷的看著卫剑禹满脸的笃定,再回想起韩予无数次的向他保证不会抛下他,犹豫了很久,卫诃终於抬起头,坚定道:“一言为定。”

第七十五章

窗外风为止,雨又下了起来,从大大开启的窗口处溅进来,地上已经积成了一条小河。因为窗户没有关上,风狂嚣的在房间里席卷,细小的物品纷纷被吹落。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沈阴暗,细细扫一下才能发现沙发上正坐著一个人,一动也不动。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散乱,全身也冷冰冰的,衣服上有些潮湿,似乎是被风卷进来的雨滴溅湿的。他却丝毫没有将窗关上的意识,眼睛无神的看向门口,好像在等什麽人推门走进来,又好像只是在发呆而已。

他全身冰凉,脊背挺得笔直,僵硬而不自然,好像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全身都麻木了一般。

从昨天被两个保镖送回家,韩予一直坐在沙发上,再也没有动过。不吃饭,不睡觉,甚至身上湿透的衣服也没有换上一件,去洗个热水澡。他就像一个失去了生命力量的偶人一般,毫无神采,毫无生机。

几乎被凝滞住的寂静被开门的声音打破,韩予在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声音时,眼中闪了两下,恢复了一丝生机,一眨不眨的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卫诃走了进来。

他身上挂著雨水,刚进入黑暗的房间,一时看不清房间内的情形,摸索著开了灯,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韩予。

只一眼就让他心冷下来。

男人糟糕的状况,和不复温馨杂乱的家,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显示出这个家的即将崩坏。

──这个赌,的确是他输了。

心里传出一阵剧痛,顺著四肢蔓延到全身,让他愤怒到颤抖起来。

为什麽……为什麽……?

他明明这麽相信他,在回来的这段路上,不停回想著男人给他的承诺,让自己相信他,可是,这就是信任的下场吗?

卫诃咬紧牙关,克制住被背叛的痛苦,慢慢走到韩予跟前,低头看他,走近後才发现他的眼角竟然有一块青。再回想卫剑禹笃定的态度,加上对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认知,隐约明白了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男人经历了什麽。

他终於明白了卫剑禹满脸的笃定因何而来。这个赌约看似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其实根本上就是一场胁迫,关键不在於韩予是否真的同意了他的离开,而是,如果他不肯就范,韩予就不要想再过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