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谢沉舟靠回了方才容栀倚着?的石头旁。

容栀愣了愣,而后倏然?明白过来,微微弯了弯唇。原来他都知道。

方才那块石头硌得慌,她才一直动来动去睡不?着?。

“谢沉舟,”她唤道:“方才我的提议,你还?没有回答我。”

“要不?要换个身份,重新?站在我身边。”她一点也不?觉得羞,直截了当地问了。

他明知故问道:“换成什么身份?”

容栀也不?戳破,“待你辞花节那日送了我短刀,我就告诉你答案。”

许是?被她的坦然?刺到?,又或许是?今夜月色太过蛊惑。谢沉舟心?念一动,自嘲地笑了笑。

“阿月,其实有些话,我想同你说。”他没办法再?继续欺瞒下去。无论是?关于商醉,还?是?关于悬镜阁。

或许即便容栀知晓实情,情况也不?会如预料的那么糟糕。她不?会离他而去,会继续义?无反顾的……心?悦于他。

等待许久,她却一直没有回应,谢沉舟疑惑地轻掀眼皮。

地上的少女已经沉沉入梦,睡颜恬静安宁,只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无奈地笑笑,重新?阖上眼去。

“下次吧。”下次,他一定完完全全把实情都告诉她。到?那时,她还?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辞岁经年 “知晓你与我心意相通。”……

卯初时分, 裴玄循着烟散找到了二人?。

容栀脚踝上那血红触目惊心,白净的脸上沾了尘土,她却睡得又沉又静。

是真?的累极, 连被谢沉舟横抱起来, 她都只挪了挪脑袋,在他臂弯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全然?不察有人?到来。

裴玄霎时间红了眼?眶。高高在上的贵女, 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县主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救出殿下,没齿之?恩,她定然?不会忘。

不愿惊醒容栀,她小小声道:“玄甲军平定动乱后连夜回赶, 镇南侯此刻已至居庸关山口。”

人?多眼?杂, 纵然?软香入怀,他再舍不得松手,也?不愿在尘埃未定之?前,让容栀惹上非议。

谢沉舟垂眸半晌,温声道:“醒醒,侯爷来接我们了。”

他唤了两次, 容栀才在半梦半醒间睁了眼?。她迷迷瞪瞪站直身子, “阿玄,他伤得重, 你先扶他出去。”

殿下面色不错,一瞧就被照顾得极好。裴玄不言, 只小心揽住容栀。

山口处,容穆全身重甲,远远瞥见容栀, 就急忙脱下头盔,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容穆心疼得不行,指腹在她脸上小心地蹭过,试图把?她脸上灰尘擦净。

“你受伤了!严不严重?”他脸色比锅底还黑,语气又气又急。

容栀安抚般摇了摇头,“我无事。谢怀瑾密遣刺客扮做山匪劫驾,逐月拼死相?救

椿?日?

,却遭谢怀瑾背后捅刀。”她长话短说,将诸多细节隐去,只强调刺杀是冲谢沉舟而来。

“阿月想要追究此事?”容穆沉吟片刻,“隋阳郡主同谢怀瑾有口头婚约,即便查出真?相?,也?不能奈他几何。”

逐月不过一个门客,他的生死于?容穆而言并没那么重要。但容栀如若想查,他也?会毫不犹豫,替她撑腰。

“不,我不准备插手。”她贸然?相?救,已是把?谢沉舟架在火上烤。如今他既成了谢氏的眼?中钉,不如就让他亲自动手,报这一箭之?仇。

“阿月有一事相?求。”她面色淡淡,而后郑重其事道:

“把?逐月调入玄甲军,彻底成为镇南侯府的人?。”

………

容栀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在隔日清晨缓过些劲来。近来诸事缠身,连轴转了许久,她难得能借受伤名,躲在府中静养。

一碗冰酥酪见底,流苏才终于?把?上门探望,又被委婉劝回的各府各家报了个遍。

她正听得昏昏欲睡,余光就瞥见角落里?,被流云遗弃的栀子。呵护几日,流云渐渐没了耐心,过了新鲜劲,便随手搁在角落了。

“给黎姑姑送去吧。她不是说最近在研制什么药方,市面上栀子却不知?被谁买断,有价无市。”

初初还以为是送错人?家,已经这么几日,也?没见人?来取。留在府里?还得花精力照养着,不如送给黎瓷入药。

说到这栀子,流苏突然?想起今日,在药铺当值时的听闻。颇有些唏嘘道:“昨日景和客栈可?热闹了。谢氏郎君大吵一架,坊间都在传,似是谢二郎祭奠亡人?,惹了谢大郎恼怒。”

谢怀瑾不是什么好人?,谢怀泽却实实在在是无辜的。以他那走三步喘一步的身子骨,气坏了也?是可?怜。

“今日药铺熬的清肺安神的甜汤,也?给谢二郎送份过去。”

就当是她聊表心意。感谢他愿意夜半三更帮着出一份力,搭救谢沉舟。

流苏差人?吩咐下去,又呈上来个托盘:“卫小娘子怕您闷着,送了些针线玩意来,县主要看看吗?”

针线玩意?卫蘅姬会做女红?她陡然?来了兴致,往托盘里?伸手去。

摸了半天?,却只有一张宣纸和一块丝绢。容栀:“……”她在期待什么。

宣纸上卫蘅姬小楷娟秀,写得却横一个竖一个:“县主,这是宫里?司绣坊研究的样式,比一般绣花更精致。绣在荷包或者丝帕上,给逐月郎君,你懂的~”

她懂什么?容栀一头雾水地将丝绢展开。待看清上面绣的图样时,容栀默了默,而后当如没见着般,重新叠好放回了托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