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一圈后,剑被裴玄稳稳插回剑鞘。

阿牛心跳到了嗓子眼。来这之前,他就想?过了,只要李老板能遵守对他的承诺,他也甘愿一死……

他抿紧了唇,郑重地看了李四?一眼,而后忽然往容栀面前“扑通”地跪下了。

“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关?李老板的事。是?我起了贪念,想?讹县主的钱。”

那妇人一把将阿牛护进了怀里,也跟着跪下了:“不,不是?阿牛的错。要怪就怪我没本事啊,呜呜呜……”

阿牛衣衫的系带早因为方才在地上撒泼打滚时?松了,如?今他又重重一跪,衣襟交织处搅散开来,露出?一角粉色的布帛。

容栀眼底疑惑一纵即逝,而后终于明白过来。她缓缓蹲下身,视线与男孩平齐:“你知道?么,李四?给你的药膏里是?真的有剧毒。”

容栀晃了晃手中药膏,苦涩的杏仁味立时?在空中飘散开。阿牛吸了吸鼻子,反驳道?:“不可能!你胡说。”

“你闻到了,不是?么?”她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循循善诱:“他是?不是?告诉你,服下这个药膏,然后来药铺门前闹一场,你妹妹的病,他就会帮你治好?”

阿牛眸中已然染上惊惧,瘦弱的身躯不停抖动着,如?见了鬼一般:“不……你怎么会知道??”知道?他有一个妹妹。

容栀垂眸伸手指了指他衣襟掉出?的粉色布帛是?个粉色的布偶小老虎。小老虎的一只脚已经脏污,但所用的布料却是?极好。阿牛全身衣衫鞋履加起来,估计堪堪够买这一小块布。

“你妹妹的小老虎,不准备拿回去还给她了?恐怕她还在等着你回家。”

阿牛顺着她指尖低头,急忙把小老虎攥在手心,把手藏到了身后,惊恐道?:“你要做什么!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阿花。”

容栀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气淡淡道?:“李四?能治的病,我明和药铺一样能治。或者换句话说,倘若阿花知道?你为了给她治病死了。沾着人血的药,她敢喝吗?”

阿牛身体一颤,显然被容栀的一番话刺激到了。他犹豫了一下,而后破釜沉舟般猛然站了起来,恨恨地指着李四?:“是?他,一切都是?他指使我干的!只要我按照他说的栽赃明和药铺,他就给我妹妹治病!”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倒戈,议论的议论,指责的指责。李四?见状,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伸手就要往阿牛脸上扇去。

裴玄眼疾手快一把拦下,她捏住李四?胳膊,暗暗用力。

“哎哟,我的手!”李四胳膊的骨头被捏得嘎吱作响,眼瞧着就要被生生折断

“哈哈哈,好生热闹啊。”一个年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后人群一阵骚动,倏然自发?让出?一条道?。

容栀仰头望去。

只见姚肃摸着银白的胡须,和蔼地笑?着,步伐从容沉稳向她走来。在姚肃身后,紧跟着一袭靛青色锦袍的谢沉舟。

少年眉目柔和,一袭素衫映着春晖,温润又清雅。他准确地捕捉到容栀的目光,而后轻轻颔首,转而温柔笑?开。

有人认出?了姚肃,小声道?:“快看,这就是?陇西商队的新首领。”

他旁边那男子疑惑道?:“都这么这么老了还能当?……”

“咳咳”姚肃清了清嗓子,向那说闲话的人投去一个警示的目光。

不知何时?,谢沉舟已然悄然行至她面前。日头正晒,容栀眯了眯眼,他身姿颀长,恰好替她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蹲久了腿会不舒服。”他淡笑?俯身,朝她伸出?一侧胳膊。

阿牛:“……”

容栀也不推辞,虚揽着他的衣袖站直身子。腿还真的有些麻。

沂州一半的药材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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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陇西商队,无论是?大小药铺医馆,都得仰仗着给姚肃几分?薄面。李四?心下暗道?不好,面上却挤出?抹谄媚的笑?:“姚爷,怎么把您都给惊动了。”

姚肃乐呵呵地瞟了眼还坐在地上的阿牛,敷衍道?:“路过,路过。”

李四?眼睛尖,一下就瞥见了姚肃衣衫上的灰:“哎哟,您瞧瞧,这衣衫怎么脏了!商队的人也太不上心了,要不您跟我一起去府上,我重新给您找一件。”

姚肃可不傻,他呵斥道?:“别打岔!你好端端,来明和药铺闹什么?”而后他又偷偷瞪了眼谢沉舟。

这小子,大白天的他正睡得好好的,轰隆地就从屋顶落了下来,把他屋瓦弄了个大洞。等会得叫悬镜阁的人去帮他补好才行。

容栀把两盒药膏都递给了姚肃,一五一十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姚肃听完,轻哼一声,不屑地问李四?道?:“你可还要狡辩?”

李四?这会可老实了。若是?得罪了姚肃,断了供货源不说,搞不好还得与整个沂州药铺都交恶。他连连点头,灰溜溜地猛抽了自己两耳光:“都是?小人鬼迷心窍!眼红明和药铺的生意。小人千不该万不该,姚爷消消气。”

姚肃皱着眉一把将他拉到容栀面前:“跟我道?歉有什么用,跟县主说啊。”

李四?忙转向容栀,躬身行礼,不断求饶。

“既然你承认了诬陷,那就按照律法处置吧。”她并没打算善罢甘休。若是?今日姚肃没来呢?

李四?是?不是?就要一盆脏水泼到明和药铺身上,还能让镇南侯府落得个仗势欺人的形象。

容栀声音平静得过分?:“欺诈和污蔑他人,理应受到惩罚。我会将此事报官,让官府秉公处理。”

“县主,那这两个人呢?”裴玄轻拨剑鞘,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妇人和阿牛。

“放了吧。”她略一思?忖,说道?:“我方才答应过的,找大夫看他妹妹的病。裴玄,你同大夫一起,送阿牛回去。”

阿牛先是?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抬头瞧了瞧容栀,不好意思?道?:“真,真的可以吗。可是?我方才差点害了您。”

若不是?逼不得已走投无路,又受到李四?的挑拨,料想?阿牛也不会做出?这种选择。容栀眉目清冷,语气却软了:“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担责。”

“可……”阿牛嗫嚅着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裴郁不耐地打断了:“别磨磨唧唧的,你妹妹还等着救命呢?到底走不走,不走算了。”

“走,走。”阿牛生怕容栀反悔,扶着妇人就站了起来。他朝容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裴玄走了。

姚肃点了点头,朝围观的群众摆了摆手:“诸位看够了没有,看够就散了,别挡着路,别人还过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