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也顾不得还有下属在着,容穆瞬间眼眶通红,伸手就一把揽住她。

“让阿爹瞧瞧,有没有受伤?”确认了容栀身上衣裳还算整洁之后,他面色缓和了些。

一抬眼又发现容栀眼下乌青深重,想起容栀去的是乐天赌坊,他又急忙追问:“可是受了欺负!”

鳞甲膈得她不舒服,容栀稍稍用力推开了他,而后道:“阿爹,我们进屋再说。”

………

“你简直就是胡闹。”容穆坐在太师椅上,听完她昨日所遇之事,惊得连连捶腿又摇头。

她只捡着好听的说给容穆听,遇到谢沉舟,同齐老三起了争执等等,一概隐去了。

饶是如此,容穆也听得嘴抿成了一条线,质问道:“为了谈一笔合作,你连声誉都不要了?”

“阿月谨记,下次定不会如此冒失了。”下次还敢。她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不以为然。声誉之物,不过是旁人评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哪里有命重要。

半夏可是能救沂州数万百姓性命的药材,值得她赌上一把。

容穆沉吟片刻,面色缓和了些。“一夜未归又是为何,你说说。”

“我同陇西商队因价钱起了争执,我烦闷之际便去了碧泉山散心。后来在山里迷了路,遇到一个好心妇人,把我带了出去。”这套说辞是她在路上就打好腹稿的,左右容穆也无法对证。

他睨了容栀一眼,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胡须翘得老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乐天赌坊那种地方,有哪个小娘子家会独自前往。若是身份被人看穿,牵连侯府不说,你日后如何嫁人。

怎么又说回去了。

容栀摘面纱的手一顿。本想着随手一扔,不知怎的,趁容穆没注意,她飞快叠好面纱,塞进了袖中。

“阿月可以不嫁人,一辈子守着阿爹,守着侯府。”容栀从没想过嫁人。重生已然是天大的幸运,她怎敢再苛求前世也没有的姻缘。

“净捡些昏话说,当真是口无遮拦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待你过两年行了及笄礼,阿爹就给你挑一户京城的世家。”

容栀手一抖,险些没拿稳茶盏,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阿爹怎么也说起玩笑话了,为何要嫁去京城?京城哪里有沂州好。”

沂州又不是穷乡僻壤,土地富饶,兵强马壮,又是自家地盘。况且若是自己嫁入京城世家贵族,到死怕也难见上阿爹几面。

许是被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样气到了,容穆语气逐渐生硬起来,摆出了几分威严。

“容栀!”他厉声呵斥道:我看你是糊涂了!天子脚下,满地的天潢贵胄,别人挤破了头都想嫁进去。”

她默了默,也不知是哪根

春鈤

筋犯了轴,竟把容穆的话顶了回去:“我不想嫁。”

两年时间怎够她把明和药铺做大。一旦嫁了人,药铺也会被当成嫁妆,要是夫家苛刻些,把她的嫁妆吞了去也是可能的。

“砰。”容穆似被气得不轻,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阴沉,双眼怒视着容栀。

他手中的茶盏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固执!”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微微颤抖着,“从前你是最听阿爹话的,如今一而再地做些出格之事。你瞧瞧,有哪个贵女像你这般。”

容栀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有些懵地呆愣在座上。

容穆满是失望道:“阿爹做出的让步还不够多吗?从前你说你要行医,要制药,我就帮你找了黎瓷亲自教导你。后来你想经商,我不也把你阿娘的明和药铺给了你?”

他情绪太过激动,说罢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地盯着容栀。

“阿爹说的,我都明白…”容栀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她心底堵的慌。她要怎么说,难道告诉阿爹,五年后沂州会遇大劫,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就连阿爹也……

被扣上治民不利的罪名,以戴罪之身,日日守在前线将功赎过,生生熬白了头。

“我能护你一时,如何护你一世!”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还有你的阿娘,百年之后,我见了她该如何交代。”

似是被“阿娘”二字刺激到了神经,容栀心头一痛,猛然抬头对上容穆,恨恨道:“现在还说这些做甚?”她苦笑一声,嗓音也冷了下去:“阿爹若要交代,阿娘活着的时候你为何……”

“够了!”

容穆几乎悲吼着,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就像是两人心中共同的刺,一但提及,就会打破原本平和的假象。

自从阿娘逝世后,容穆还是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容栀也有了些恼意,这几日本就不顺心,日日都睡不安稳。她疲惫极了,也懒得再同他再辩解些什么。

阿爹现在正气头上,她多说无益,还不如等容穆先冷静下来,再谈也不迟。

容穆按了按眉心,似下了决定道:“也罢,我看你是天天往外跑,被人带坏了。明和药铺我会另请管事,你就好好待在侯府静静心,也学学如何当个合格的贵女。”

“阿爹!不,我不答应。”容栀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切地瞪大了双眼。这相当于是把她禁足,还要把她初具雏形的药铺给拱手让人。

“明月县主容栀。”容穆面色凝重,沉声喊出她的封号。“竟敢当众对父亲高声叫嚷,忤逆不孝,行为不端,有失体统,依家法,入祠堂思过。”

在容栀满脸不可置信中,容穆缓缓说道:“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出来。流云!还愣着干什么,把你家县主带下去。”

他冷冷拂袖,“哼”了一声。而后不等容栀辩解,毫不留情地转身,叹息着离开了。

“县主……”一直候在门外的流苏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小声道:“要不再去求一求侯爷?侯爷平日最疼您了。”

容栀觉得累极,无力地扶着桌角,摇了摇头:“不必。”

“裴玄在哪?”她惦记着那个会习武的可怜少女,关切地询问道。

“算算时间,应该刚准备去药…”那个“铺”字流云没说出来。她方才在外间,侯爷和县主的争吵,全数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