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门的妻子……”他笑了一声,那笑是从胸腔发出来的, 傻傻的,与素日里温润冷戾的笑全?然不同。
“我想要娶你。但绝不是这样?,”他声音温柔,但坚定:“绝不是草率仓促,在利益纠葛中被定下婚事。”
她?是容栀。是他要去求,去付出真心,去让她?真的愿意?,考虑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容栀心中一烫,面上却刻意?绷着,只淡淡“哦”了一声。
谢沉舟对她?的反应不甚满意?,却也?舍不得说什?么。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肩颈,容栀觉得他如同一只大型犬,不停蹭来蹭去。
“他们都欺负我,阿月。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
容栀闻言,眼角抽了抽。他们?谢沉舟是指谁?
是被他明里暗里打压,难以翻身的大皇子,还是在他手里连续吃瘪,不得不让渡权利以表慈爱的当今圣上?
哪有人在他手里能讨到好??只有谢沉舟欺负别人的份。
“我讨厌当什?么殿下。”他说道?:“我讨厌与朝堂上那些庸人虚与委蛇,与那些皇子皇女兄友弟恭……呵,只为了积攒所为好?名声。”
他勾唇想笑,却觉得格外疲惫:“阿月,我总是笑着,笑着,悬镜阁那些阁老,每日休书八百封,无意?间不是劝诫我,对任何人,都要表现得温润谦和。”
这些话?,也?只有在容栀面前才能说出来。其实?来之前,他并不准备说这些。他带给容栀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不愿再让她?徒增烦扰。
可真正?瞧见她?,抱着她?,情?绪就如开了闸的泄洪口?,他根本抵挡不住。
“我知道?,这样?的我才符合世人对先太子遗孤的幻想。可这是商醉,不是谢沉舟。”
他低垂着脑袋脑子,脊背微弯,声音很轻,透出前所未有的委屈感。
容栀眸光暗闪,是因为长钦提了先太子,他才如此失控?
本能地,她?想抚摸他的脊背,安抚他。但初碰到他背部衣裳时,如同触电般,她?心虚地将手指瑟缩回去。
“殿下先起来。”左右不能这样?,一直依偎在廊下,要是麦冬回来瞧见,她?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
他依言,乖觉地直起身。视线触碰到容栀虽清冷,却溢满关切的眼眸,谢沉舟抿了抿唇,掩去快要勾起的唇角。
阿月素来心软,她?还是心疼他的。
两人回到凉亭,相对而坐。容栀还需亲自为秦老夫人配药,便放任谢沉舟自顾自等。
甘草半钱,枇杷膏三钱,珍珠粉一平勺,干玉兰花瓣五片……
她?沾了墨,细细在宣纸上写?了片刻,又忙不迭地开始研墨珍珠粉。这些珍珠是秦府送来的上等南海珠,她?不放心交给别人。
一切工序都很顺利,除了……
容栀倏然停了动作,抬眼瞥向谢沉舟。
谢沉舟弯了弯唇,嗓音清润,简直如山涧快要滴出的泉水:“如何了?可是累了?我叫裴玄进来帮你?”
容栀沉默瞬息,终究忍不住道?:“殿下还要这样?看我多久?”
从方才坐下,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像是装在自己身上似的,她?写?字的时候,他盯着她?瞧,她?捣药、她?磨药……他目光一动不动。
容栀忍了很久,觉得那道?幽深的视线着实?非常影响她?。
谢沉舟霎时蹙起眉,眼里是明晃晃的不悦:“殿下?”他不是才说过,不许她?这样?称呼自己。
容栀同他谈条件:“你别盯着我,我就不这般唤你。”
“阿月,”他忽然认真起来,温声唤她?。
容栀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紧要事,放下石杵:“嗯?”
他笑了:“我从前似乎未曾说过,阿月……甚美。”
在心里吸了口?气,容栀忍了又忍:“……”油嘴滑舌。
她?便不理会他,重新拿起石杵,研磨了一会,又无奈停下。无他,只因谢沉舟还在瞧着她?。
她?道?:“你没有自己的事做么?”不是说要造反?人脉笼络,军队调动,都一应俱全?了?怎的悠闲到同自己在这消磨时间。
谢沉舟微微一怔,旋即从胸腔发出一声闷笑。
公务在悬镜阁都堆成山了,二?皇子的动向,殷严的近况,玄甲军,青州军……哪件不是亟待他决定。
“自然有,”他望这容栀严肃的小脸,起了逗弄的心思:“天大的事。”
容栀挑眉:“?”
他没由来念了句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与她?对坐,静静地瞧着她?,什?么也?不做。这就是他天大的事。
容栀听出来了,更立时想起这句诗,是写?给久别之妻的。
“谢沉舟!”她?薄嗔含怒道?:“我何时说要嫁与你?”
在秦府见她?,她?总是眉眼清浅,笑不达眼底,凉薄得紧。如今这么鲜活的,会嗔怒,有情?绪的容栀重又坐在自
椿?日?
己眼前。
谢沉舟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由分?说执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
他摩挲了一会,不舍地放开,又拉过容栀身前的钵臼,替她?磨起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