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心口微滞,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又安静地将目光转向水面上。

白闻赋的手顺着她的腰侧慢慢往上,捏住了她的后脖颈,侧过身子视线压在了她的面前:“为什么要列一条担保人费用,就非要跟我算得这么清?当初也是,走的时候所有东西算得清清楚楚,你觉得我们两之间的事情算得清吗?”

他指节收缩,叶芸被迫昂起脖子对上他强烈的视线。熟悉的气息侵占着她的心房,唤醒沉睡已久的心动,水色轻漾,光影流逝,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像是梦一场,她看着他,眼里隐有泪光闪烁。

这些年她始终都不敢去想,那天离开后,他回到家看见空掉的小屋,会是什么光景。

每当冒出这个画面,她的心都在跟着四分五裂。很多个午夜梦回,她都在质问自己,当初的抉择到底是对是错,像可怕的梦魇,一次又一次将她拽进回忆的漩涡。

他的目光逐渐痴缠:“为什么要哭?”

潮湿的水汽回荡在眼眶里打转,她鼻尖通红,眸子里凝结着破碎的光晕。

“为什么哭?”他的嗓音像一块沉重的磁铁荡在水面,在她心间溅起圈圈涟漪。

“对不起。”这一声轻得仿若一滴雨水打湿在水面上,却掀起了他心底的惊涛狂浪。

他又何曾真的怪过她,不过是痛恨自己没能留住她。

她被他束进怀里,未尽的情意化为无尽的疼爱,温热的唇瓣攻进她的心门。她仰着头承受着他的拥吻,唇齿交融,他的吻滚烫、燥热,久违的亲密让她激动地轻轻颤抖。

自从那些人上岸后,船身晃动得就没那么厉害了,紧张感荡然无存。叶芸甚至忘了还在船上,没有更多的言语,她瘫软在他的怀中。

小船沿着岸边游荡,她被他吻得心脏发麻,纤柔的手腕无意识地攀上他宽阔的肩膀,身体里的火种被点燃,女人该有的矜持被他强势而霸道地碾碎,让她溃不成军。

不知不觉小船靠了岸,船夫没有叫他们,而是自个儿在船头点了一根烟。

白闻赋又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她下去。叶芸走上岸,路过船夫身旁的时候,眼神没好意思瞧他,快速跨上了岸。

白闻赋除了将一行人游船的钱补给了船夫,还额外给了他一张小费,船夫连声喊着:“谢谢老板。”

众人买了些吃食在来时的路上等着他们。白闻赋和叶芸走回去的时候,两人并未有什么异样,只是叶芸的唇色变得更红了,像带着水的樱桃。

分别时,俞老板同白闻赋握手道别,并表示招待不周,下次另找时间,希望他赏脸。

白闻赋眼里蕴着笑意:“安排得挺好的。”

说罢,看向叶芸,目光似钩,有些不愿意放人的意思,虽然他知道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不成体统,但还是出声问了句:“你是......”

叶芸心惊肉跳地打断他:“我就先回去了,明早还有要紧事。”

她深怕白闻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毕竟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们刚认识不久。

白闻赋眼神耐人寻味,没再多言,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

晚上,马建良听见屋外有动静,打开房门看见叶芸还坐在桌前。她最近临近毕业,事情比较多,经常忙到很晚。

然而马建良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却看见她没在画稿,只是盯着几张稿纸发呆。平时戴在她手上的那枚戒圈被她取了下来,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拧,戒圈在桌上旋转,反射出细小的光圈。

马建良倒了杯水,询问道:“你打算跟他重归于好了?”

戒圈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倒在了她面前的稿纸上。

叶芸收起那张原始手稿,拿起戒圈放在眼前看了眼,顺手抛进了废纸盒里,站起身对马建良道了声:“晚安。”

第二日叶芸出门的时候,那只名贵的腕表已然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叶芸和陈教授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何嘉在她早些跟陈教授见的面,此时并没有离开,还徘徊在陈教授的办公室附近。

叶芸见到何嘉并不意外。她和叶芸在大学期间是关系较要好的同学,年初时叶芸同何嘉谈到过彼此的设计理念,她们经常会在一起交流,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后来发生过一件怪事,还是几个月前了,叶芸丢过一次画稿。她向来是谨慎的性子,那次丢失实乃蹊跷。

也正是因为痛失画稿,叶芸在难过了一阵子后,决定更改毕业作品的思路,整个设计理念来了次前所未有的颠覆与突破。

可就在昨天提交作业的时候,叶芸无意间发现,何嘉递交的那份作业和她当初丢失的画稿有异曲同工之处,就连设计思路都高度吻合。

何嘉敢这么做,定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她家底过硬,为了顺利毕业,可以眼睛也不眨地将叶芸当作垫脚石。假使不是后来叶芸临时更换了设计思路,昨天她不仅有可能被除名,事情一旦闹大,她的名誉受损,叶茂也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从学校出来后,一阵阵后怕在叶芸心头盘旋,如果不是要赶去俞老板的厂子,也许冲动之下,她真的有可能找何嘉对峙,或是找陈教授理论,为自己讨个公道。

然而经过一夜,她的世界迎来了新的篇章,再次碰上何嘉,她多了丝底气。

路过何嘉身边的时候,叶芸目不斜视,拿着透明封壳径直掠过她。饶是如此,何嘉还是隐约看见了塑料封壳下熟悉的画稿,那一刹,何嘉脸色骤变。

叶芸的确有个习惯,她会将同一系列所有版本的画稿夹在一个壳子里,方便随时翻找,这个习惯何嘉很清楚,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拿走的那个夹子便是叶芸手上最原始的稿子。她却不知,那幅作品,几年前叶芸就画过一版,当初她还拿给陈教授过目,陈教授在那幅草稿旁写有批注和时间,跟叶芸稿纸上的创作时间是同一年份。

这张原始稿就是叶芸手中的把柄,只是拿出来太具风险,陈教授必然也会牵连其中。何嘉的家人要想保她,势必就会给陈教授施压,最终逼得陈教授里外不是人,让他必须得在利益和正义面前做出抉择。

师生一场,陈教授和谢玉淑待叶芸不薄,临毕业了,她并不希望陈教授因此受到不好的牵连,给他日后的工作带来阻碍。

叶芸踏进陈教授办公室的时候,透明封壳已经翻转过来,那张原始画稿被她收到了内侧。

交谈并没有用去多长时间,叶芸起身打算离开办公室,陈毅瞧了瞧她,开了口:“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了?”

叶芸顿住脚步,沉默片刻,抬起头直视他:“我想知道陈教授是会帮我,还是帮她?”

陈毅推了下眼镜,不疾不徐地说道:“真相不会因为别人质疑而失去价值。”

叶芸冁然一笑:“我没什么其他事情了。”

陈毅抬起眉头,意味深长:“昨天下午我瞧你脸色难看得很,过了一夜,判若两人,看来是受到高人点拨了?”

叶芸抿着唇,笑而不答。

陈毅慢悠悠地打开抽屉:“你是我一路带过来的,为人师能力有限,但也不会让你白白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