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黑衣侍卫如约散去,芙蓉楼内好戏开场,楼外已然没有看客想要进屋。夜色似墨,街上的人流少了些。

如墨的夜色掩盖了许多,一道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放倒了几个芙蓉楼前揽客的小厮,无人察觉一楼的大门门窗早已被锁了严实。

楼内满是欢闹的氛围,屋内是满堂好戏与看客的喝彩声,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屋外对面的暗巷,几排燃着火的箭弩对着屋外的花灯,夜色如墨,燃火加了火油的箭弩一瞬间射出,精准地点着了芙蓉楼外立面的花灯。

大门与门窗早在暗色中被黑衣侍卫浇满了火油,燃火的箭弩一射出,整个芙蓉楼如干柴烈火般,熊熊燃起滔天巨焰。

一时间,火光冲天,浓烟四起,那些原本还沉浸在水南街逛街的百姓们,此刻四下逃窜,一边高呼走水了,一边远远逃离是非,只怕芙蓉楼的火燃着,倒塌了压身上。

整个芙蓉楼像是人间惨剧,一楼所有的门窗不知为何早已封死,里头一层的散座百姓最先发现了外头的火焰与浓烟,可是怎么也跑不出这大门。

浓烟滚滚,烈焰越燃越旺,一楼的框架本就是木制偏多,家具也是木制,火势蔓延极快,很快有往二楼上蹿的趋势。

那些无路可逃的百姓,小厮,戏班子成员,散客,跑堂,在无望的大火灼烧中,痛哭流涕,本能地求生让他们往二楼的楼上跑去,整个芙蓉楼一楼很快变成一片火海,而二楼本就狭小的走廊,慢慢地被很多逃窜上来的百姓占了位。

三楼以上是权贵世族的人,大多数都配了顶级的高手,早已从三楼的窗扉破窗而出,由暗卫护着飞身出楼,安然退去。

整个三楼之上,清空是最快的,而留下火海中,从二楼到三楼最后跑上去,站在那空荡荡的三楼上对着破窗嚎啕大哭,悲天怨地的,只有庶民。

他们无法从三楼二楼一跃而下,跳下去便是摔死横死的命,可留在楼内,又是早晚被烧死的命。

苏樱雪最早在火势爆发,一楼的人开始涌上二楼时,踏雪与夏荷就已经利索地用椅子砸开了二楼的窗,想送苏樱雪下楼。

以她俩的能力,拽着苏樱雪,飞身下楼,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是两人没有想到,苏樱雪婉拒了。她在火势慢慢蔓延直至整个一楼都是火海之时,对着她俩下了命令,也对着所有楼内慌张痛苦的百姓,用铜锣的击打,使闹腾的百姓变得安静而看向她。

“乡亲们,本宫是大盛王朝的苏璃月昌乐公主,请大家相信本宫,本宫愿与大家同生共死!”

“区区着火,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很快可以逃出火场!”

“这火暂时还烧不上来,所有男丁壮年,以木凳木椅一切工具,破窗。”

“所有女士,找雅座雅间内所有窗帷,布条,麻绳,所有可以编织绳索的物什,编成长绳,从外窗绑好,固定好依次爬下去。”

“二楼有茶水的可以拿茶水或者清水打湿帕子,捂住口鼻,大家依次让妇孺孩童先下绳逃到外面,速速撤离。”

一片混乱中,那些原先以为等死的百姓,忽得泪流满面,就像是黑夜中全是漆黑之时,有人点亮了他们面前的路。

慌乱的火场开始变得有序起来,众人求生的意志是必然的,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一个个窗子被木凳各种工具砸破,一个个百姓将各式各样材质编成的绳梯陆续放下,一个个妇孺,壮丁,壮丁身上绑着孩子,陆陆续续地,从窗外的绳梯一点点往外爬下。

百姓在有序撤退,苏樱雪身边的踏雪与夏荷,带着几个自愿留下会点武艺的壮丁,用几床窗帘浸透水,用铜盆接着水,以人力渐渐在扑一楼与二楼楼梯上的渐渐蔓延而上的火。

苏樱雪吩咐她们将木制的楼梯用清水打湿,将清水扑火,也扑湿二楼的地面,窗门,以延缓火势的上升,给百姓的撤离增加宝贵的时间。

踏雪夏荷心中十分不解,她们的殿下,被那些不明事理、愚昧无知的百姓编排如此污名,可遇见火烧芙蓉楼这样的生死关头,他们崇拜而信封的那些权臣贵胄,世家子女早就抛弃他们独自逃离。

而真正留下来和他们一同同生共死的,却是他们口中无恶不作,污名满身的那个罪人,那个他们编排她一顿吃掉一年百姓口粮,编排她青面獠牙,极尽享乐的长公主殿下。

她们内心是真的愤怒,可是生死关头,她们看见她们守护的殿下,用一颗赤诚的真心,甚至不惜假借苏璃月的声名,以劝服调动那些百姓信服于她,完成自救。

这一刻,只有踏雪与夏荷明白,她们的殿下,是一个值得守护的人。即便萍水相逢,深陷囹圄的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她都满心侠义出手相救,体恤民之疾苦,爱之民之性命,这样的殿下,怎么不是与那些权臣世家截然相反的存在。

她就像是大盛王朝中的一道光,劈开这个因世家专政,因上位者从不看重身下跪拜庶民的腐朽王朝,忽然出现了不一样的选择。

原来,上位者也可以爱民惜民。

上位者也可以体恤民之疾苦,与民同生共死,而不是遇见灾难,一脚踢开脚下贱民任其生死飘零,也不是用民的性命,去堆砌那冷血无情,冰冷刺骨满是百姓尸骨的权谋之路。

第242章 暗黑的夜中,他们悄无声息地跪地,自发地给苏樱雪磕头

“主子,那些权臣世家的,早从三楼破窗离开了,属下确定了,却是苏樱雪不在其中。”

“如今有不少人顺着绳梯往下爬了,应当是平民,怎么办?”那些暗夜幽灵般存在的人,看见这样的情况,多少有些忐忑,急忙向上级汇报。

那鬼魅般冰冷无情的银面人,看到如此,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的眼眸里,是仇恨,是狠辣,是无情,是冷酷,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与柔情。

“既然惹不起的都走了,那剩下的人,就给苏樱雪陪葬吧。”银面人声音狠辣如鬼魅,“毕竟,死的人越多,这事闹得越大,才能做实苏樱雪是瘟神的名号,才能愈发引起百姓对她的恨意,才能使百姓将对她的恨意迁怒于曾经的南宫世家。”

“只有这样,苏樱雪与南宫世家的残部,此生不可能再得民心。”

“今夜流寇袭城,血洗芙蓉楼。”那银面人冰冷无情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残酷与寒冷,冷声吩咐道,“今日,一个活口都别想走出芙蓉楼,逃下来一个,杀一个!”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长公主殿下,只有一个祸国祸民的瘟神,克死全楼百姓葬身此楼的瘟神。”

“诺!”那些鬼魅般的身影,听到此话,也不再掩饰身形,弓弩无情地对着那些在绳索上摇摇欲坠即将落地的百姓,狠狠射杀。

如墨的夜色中,冰冷的箭弩铺天盖地而来,一支支箭弩都带着无限的寒冷,射穿那些本来以为即将获救的百姓妇孺壮丁孩童的要害。

冰冷的箭弩一箭箭穿透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的心口,胸腹,头脚,有的一箭毙命直接摔下,重重落地砸成芙蓉楼下一地血污。有的确是未击中要害,却因身受重伤而体力不支,从绳梯上摔落,坠落死前因痛苦和恐惧奔溃大叫最后也成为地上一具不再动弹的尸体。

一时间,百姓血衣染透,芙蓉楼前遍地尸骨。

那些还未下绳梯之人,最后在看到前面那些百姓的凄惨下场后,再没有人敢顺着绳梯爬下,只能悲痛欲绝地在那一扇扇打破的求生窗前痛哭流泣。

明明是一窗之隔,外面就是生的希望。可是这生的希望如此渺茫。

明明只想安稳卑微地活下去,却实在生如蝼蚁。明明只想芙蓉楼看个戏,而今却是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无望而凄惨的哭声响彻芙蓉楼,他们哭着呐喊,“我们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