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某一天,那个大名鼎鼎的影帝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给他带来了昏暗混乱,也给了他心动和温暖,最意外的是,他让燕邈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至亲活在世上。
燕邈一直避免回想那一天的情景,好像只要他不主动想,有些人有些事就能当没出现没发生过,他依旧可以做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必承受在突然出现的生父床前被强奸的残酷现实。
四五岁的燕邈需要父母,但十八岁的燕邈已经决然一身,他不敢也不愿承认的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可能还存在于世时,除了激动和兴奋,还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惧怕和怨恨。
迟来十八年的生父又会带来什么?他怕自己本就混乱的人生会因此驶入更加难以预料的路口,创造的希望已经被付衍之截断了,他不想再陷入更深的泥潭。
燕邈甚至有些怨恨的想,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知道了他的存在。
但即使他再怕再怨,年少时无数压在心底的质问已经不合时宜,他还是难以自控的想要去见一面。
如果早知那是最后一面,燕邈忍不住的想,他也许不会那么心急的闯入房间,兴许会找到更好的时机,可以平心静气相见,不用那么暴力血腥,这样燕邈或许会有机会叫一声诚心诚意的爸爸。
飞机降落时已经是半夜,燕邈打开手机,付衍之似乎查到了他的行程,让他出机场就打电话。
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燕邈冷静了不少,他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更不知道医院在什么地方,别无选择,他还是拨通了付衍之的电话。
那头似乎一直在等,几乎是刚响一声就被接起了,付衍之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倦意,宝宝,到了吗?在哪个出口,我来接你。
燕邈说完地点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一辆车驶了过来,打开车门才发现是付衍之亲自开的车,怕被人拍到还戴着墨镜口罩。
燕邈猜想是事情发生得太紧急,所以付衍之没来得及告诉自己,但同时又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认为如果不是他碰巧听到,或许付衍之会就这么瞒下去不告诉他。
燕邈不愿面对的另一件事就在于此,理智上他应该听听付衍之的解释,情感上却做不到冷静对待,之前逃避不愿面对的东西再次摆到了眼前,燕邈先前还希望梦别醒得太快,但他的希望却总是落空。
付衍之看燕邈只穿了一件短袖,想摸一摸他的手臂看看冷不冷,被燕邈皱着眉下意识躲开,付衍之顿了下收回手,又脱下外套递过去,晚上冷,小心着凉。
燕邈看着递到面前的外套,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来披上了,衣服还带着付衍之的体温,包裹在身上传递着温暖,车子开始行驶,燕邈抓紧了袖子,默不作声把头转向窗外。
付衍之苦笑了一下,一夜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忘我的亲密相拥,此时坐得这么近,彼此却像两个陌生人。
距医院还有一段路程,付衍之中途的时候咳嗽了两声,燕邈转头看了他一眼,但却没说什么,付衍之自己调高了车内的温度,沉默一阵,决定开口:我昨天才知道,不是故意不告诉你。
燕邈静静看着窗外没有回应,只有攥紧袖口的手指表示他在听,付衍之握紧方向盘,宝宝,不要难过。
为什么?燕邈慢慢转过头,认真的看着付衍之的侧脸,为什么不要难过?
仿佛他真的在好奇,想要付衍之给他一个理由,可不等付衍之说什么,他又轻易下了论断,因为我没跟他相认,连句话都没说过,所以我们之间总归没什么关系,我没理由为一个陌生人难过,是吗?
付衍之即刻否认,想抓住他的手让他冷静一点,宝宝,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邈挡开他想伸过来的手,当初我不该去找他,如果我一直装作不知道,不推开那扇门的话,或许他还能多活几天。
付衍之听了前半句就开始皱眉,他不想让燕邈知道,就是怕燕邈心思太沉想得太多,把这些归咎于自己的错。
他不希望燕邈把别人当作父亲,不想燕邈为别人难过。
可现在那些真相都无法告诉燕邈,付衍之只有独自咽下那颗苦果,还要劝慰燕邈道:宝宝,别这么想,是我的错。
燕邈发出一声冷笑,谁的错还重要吗?你能还我个爸爸吗?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还是说你没玩够父子的游戏,真想当我爸爸啊?
似乎自己也觉得这话可笑,燕邈神经质般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谁料付衍之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吐出坚定的两个字:我能。
燕邈忽然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付衍之,他握着方向盘,脸正对着前方,燕邈却觉得自己能看到他脸上郑重其事地表情,付衍之这次强硬地抓住了他的手,燕邈才发现他的手心满是汗。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付衍之说,亲人、家庭、爱情...燕邈,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
燕邈看着握住自己的手,觉得眼睛的酸涩更重了,他快速眨了眨眼睛,试图把泪意逼回去,话语却已经带上了轻微的鼻音,算了吧,付衍之,我不敢要。
付衍之觉得心脏传来一阵闷痛,手指被一根一根扳开,像燕邈住在他的心房中,用小锥子一下一下划他的筋脉,凿他的血肉,等到手心再度落空时,他听到燕邈像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喃喃:没有父亲会跟儿子上床的,我们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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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大片白色的背景和浓厚的消毒水气味让燕邈感到一阵压抑,他跟在付衍之身后两步的位置,低头无意识地踩着付衍之的脚印。
燕邈说完那句话后车厢内的气氛就沉寂下来,两人各怀心事的沉默,一直到医院都没有再交谈。
在这个新生与死亡交汇的地方,燕邈跟着付衍之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听到婴孩若隐若现的啼哭,也听到病床上痛苦的呻吟。
他的思绪开始不加控制的发散,头脑中仿佛瞬间涌入各种各样的声音,喜悦的、悲伤的、激动兴奋的、痛苦扭曲的,在脑海中交织着翻涌。
眼前慢慢浮现一张苍老得像枯枝一般的脸,震惊和愤怒让那张脸愈加扭曲,燕邈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张感到陌生的人脸。
脑袋在隐隐发痛,好像在那通电话里传染了不知名的病症,一路潜伏压抑,直到此刻才有要爆发的趋势。
纷乱的思绪突然被阻断,燕邈没发现付衍之停下了脚步,一不留神撞到了他的背上。
“到了。”付衍之说完就转过身,手半抬起来关切的看着燕邈,一副想碰他又不敢的样子。
燕邈揉了揉额头,目光越过他看向左侧紧闭的门。
双腿突然灌了铅般无比沉重,那扇门像一只能吞噬人勇气的怪兽,燕邈把目光收回,带些求助意味般看向付衍之。
付衍之的手垂在身侧,说话的时候无意识握紧,“宝宝,要进去吗?”
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必要,但燕邈在某个瞬间却产生了摇头的冲动,里面躺着的人变成了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是燕邈曾经渴望又不再需要的保护伞。
那张脸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伴随着出现的还有童年经受过的嘲笑与讥讽,那些声音仿佛化为了一张张具体的脸,他们嫌恶轻蔑的表情让燕邈忍不住想瑟缩身体,藏到一个阴暗无人经过的角落,默念着“爸爸妈妈,谁来救救我”。
付衍之看着他额头慢慢渗出细密的汗,整个人的状态也有些恍惚,没忍住微微俯身抓住燕邈的肩膀,“宝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燕邈回过神来,那些声音和面容从脑中消失,眼前只剩下满脸担忧的付衍之,额头的冷汗被掌心拭去,温暖的手掌轻抚过他的脸。
“宝宝,如果不想进去我们就回家。”付衍之像为燕邈摆出了一个诱人的提议,燕邈却拿下他的手,看着那扇门道:“...我要去。”
燕邈其实没有预想过再见面的场景,因为第一次见面太过冲击不愿回想,连带也丧失了猜想下一次见面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