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纵眠花宿柳,喜好靡靡之音,通常要用夜半三更才能睡觉,而第二日又是日上三竿才起床,沉湎酒色而不知节制,从不练体。而他昨日听守卫闲聊,说凌纵竟天一亮就起床了,而且还举石锁,绕着院子跑步。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响动。
马车上,凌当归掀上帘子,新奇地看着周遭一切。
天下分两国,宜国与许国。宜国在南偏东,许国在西,囊括整个中原。宜国风光旖旎,小桥流水,轻歌曼舞,就连白日里的阳光都照得人心里痒痒的。街道两旁商户林立,各色各样,小贩们吆喝的声音从这头传到那头,此起彼伏。
然而好风景没欣赏多久,脑子内就开始嗡嗡作痛。
是系统在非常急促地响:“宿主,请将男主带往平昌公府!陆温白的生辰宴,是关键情节点,也是必须要做的任务!在生辰宴上,男主被污蔑下毒,凌纵挑唆,致使他被最敬重的父母下令废掉武功,断裂经脉,男主苦守多时的傲骨终于被彻底击碎,对平昌公府以及曾经亲人的最后一丝期冀都被浇灭了,他彻底黑化。”
确实。
凌当归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心脏抽搐地厉害。因为太过生气,甚至进了一次手术室。
昔日霜雪般高洁的无双公子,被众人捧得高高的少年,从来都是脊背挺直,如松如竹如美玉的。
打掉他“平昌公府嫡长子”这层高贵的身份,夺走他幼时寒冬腊月苦练的上乘功夫,要他坚硬的膝盖跪在地上,跪出血,听着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漫天桂花中嘲笑他“不过是个卑贱之人”。
方知昔日种种,皆是笑话。
那一刻,如梦方醒,总算是认清并接受了现实。
“我知道,不过是个人都于心不忍啊。”
凌当归放下帘子,翘腿搁在桌子上,“作者有病,非得特别细致描写这种受虐情形。他身份没了,荣耀没了,有必要还要将他的武功也废了吗?他以后再无习武的可能了。”
书中还写过,男主有驰骋沙场、御驾亲征的野心,可惜武功被废。
系统:“不破不立,如果没有这回彻底醒悟,男主还会心存侥幸,停留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只有触底反弹,才有一线生机。也只有黑化后的性格,才足以支撑他应付未来许国的诡谲风云,乃至登基为帝。这个劫,他是一定要过的!”
凌当归看书的时候,也和评论区的人一样觉得,虽然惨,但如果没有这一遭,男主不会是后来叱咤风云、一统天下的狠戾帝王。但如今,一切都那么真实,甚至陆观南深入骨髓的血肉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哪还能若无其事?每次看他伤口,自己心里就突突跳个不停,浑身发毛。
凌当归从桌子上拿了一只橘子,抠破了橘子皮,橙色的汁液溅到脸上。凌当归低头剥着橘子,“放心吧,别叫你,我虽不想让他去,但自有人要搅混一池水。”
语气有些闷。
刚才还晴光和煦,再抬头看看天,一片乌云流转,天色黑了一瞬。
第13章 生辰宴
平昌公府今日热闹非凡,有路过的行人大着胆子说几句道喜,都得了些赏银。
凌当归与祁王妃的马车一前一后抵达公府,递上名帖。
“祁王府,祁王妃与世子、二公子到”门房通报。
祁王妃仪态端庄,“阿纵,让阿宥跟在你后面转转吧,这孩子怕生,有你这个做哥哥的在,总会宽心点的。”
凌宥比凌纵要小三岁,但看起来很是机灵活泼,只有当看到凌当归时,眼睛里闪过害怕与逃避的情绪。同凌柳卿一样,从小被凌纵欺负着长大。
凌当归玩味地笑了一声,“王妃娘娘不怕我带坏了您的宝贝儿子?毕竟我这样污浊的人,您的宝贝儿子又是那般纯洁无瑕。”
“都是一家人,荣辱与共,什么污浊不污浊的呢。”
祁王妃看凌当归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顽劣的孩童,温柔慈爱。
凌当归左右看了看,“三妹妹呢?”
“柳卿上马车的时候,不慎勾到了簪子,头发都乱了,便回去重新梳了,让我们先走,她随后就到。”祁王妃嘱托婢女,“你在这儿等三小姐,随后引三小姐与我们会合,免得迷路了。”
“是。”
凌当归觉得好笑,不过也确实佩服祁王妃,演技一流,这要是搁在现代,高低得是个顶流女明星。
腹诽的功夫,东道主满面红光地来迎。
“见过王妃。”
平昌公府夫人,魏氏俯身拜见。
魏氏年逾三十,与祁王妃年纪相仿,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世家贵女的风范。
祁王妃忙扶着她,莞尔一笑:“夫人不必行此大礼,今日是夫人家的喜事,恭贺夫人,恭贺公爷,这是祁王府奉上的礼物,王爷未能及时赶到,还请公爷、夫人莫要怪罪,届时我替王爷多饮几杯。”
平昌公陆渊闻言道:“祁王殿下是替陛下去办事,我们做臣子的,自是不敢怪罪。来,里边请。”
众人随着陆渊与魏氏进了第二道门。祁王府奢华,金砖玉石,桂殿兰宫,处处彰显皇家的显赫气派。而平昌公府则纤细轻巧,玲珑精致,一步一景,清幽秀丽,是为集南国富庶风流之大成。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氤氲下,滋养了陆观南最初清隽温润的性子。
凌当归抬头看看天,又看看陆渊与魏氏。
“阿纵,怎么不见过你舅舅舅母?”祁王妃提醒。
凌纵的母亲,陆茜娘,正是陆渊同父异母的妹妹。平昌公府陆家与祁王府是亲家,然而这关系却很差。
当年清都定王作乱,祁王随光阳侯带兵平叛,将妻子陆茜娘托付给平昌公与魏氏。定王的人马冲进了平昌公府,结果平昌公居然只安排车马送走魏氏,而丝毫不管不顾自己的妹妹,以致于陆茜娘险些辱没于叛军之手。还是定王顾念着与祁王的手足之情,放过了陆茜娘。
后来叛乱平定后,祁王知道这件事,当即与平昌公府断了往来。
之后两人也有政见和立场上的冲突,几番你来我往的争斗下来,几乎是势同水火。
而凌纵,因为这件事,对舅舅一家也是深恶痛绝,他不仅针对陆观南,也针对陆辰荣、陆蕙如等其他表兄妹。
“舅舅,舅母。”
既然祁王妃开口,凌当归就顺势叫了声,也没有拱手行礼,更没有见得多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