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梧阁旁侧的偏房里,陆观南倚靠床上,手中握着一块圆形玉佩,他正细细摩挲观看,手指触着玉佩背面那条横亘在小溪和桃树间的裂痕。
昨日在青松苑激烈搏斗,还是没护住这块玉佩完整。
他想着,等明日天亮了,要将这块玉修补好。
陆观南看向屋内角落处的制玉工具,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顺着木箱往上爬,移至花窗。天色已晚,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窗外的竹丛和未开的梅花,再抬头往上,檐下的灯笼被吹得哗哗作响,穗子缠成死结,阴沉沉的大片乌云笼罩在建筑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也不知他看了多久,忽感带着潮意的冷风蹿了进来,伴着一道清脆明亮、含着恼怒的少年声音
“赶紧把窗户关上呀!你们这几人怎么回事?天冷风大又下雨,万一他冻死在我东梧阁怎么办?!”
陆观南上扬的唇角顿住,冷冰冰地落下来,抿成一条直线。
凌当归气得不行,在廊下小跑到窗前,恰好撞入陆观南那双晦暗如风雨的眼眸。凌当归愣了一下,心中突然咯噔一声,一种名叫心虚的感觉顿时如同雨气将他包裹缠绕,潮腻,透心凉。
完了,他怎么能这么嘴贱!刚才说的话很过分!男主一定是在记仇!想到原主的结局,凌当归又是拔凉拔凉。
“滴获得250积分,累积10350积分。”
他怀疑系统在内涵他,且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凌当归“砰”地一声从外面关上窗户,硬着头皮走进屋去,装作大大咧咧地袖子甩在背后,领导视察一样在屋子里转悠,看这看那,还在桌案上抹了一把,却没看见意料中的一手灰,这戏有点演不下去,尤其是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气氛非常微妙。
不对啊,为什么会微妙!以前他嘴更贱,更嚣张,说了好多坏话,也没这种感觉。而且他刚才居然还觉得男主在无声地控诉他!还泛着莫名其妙的委屈!
一定是最近休息不够,眼神不好,状态堪忧!等夜里事情处理完之后,他就要大睡一场。
他咳了咳,想通了就理所当然地转过来,刚一触及陆观南的眼神,话没说完,先咬到了舌头,结结巴巴道:“不是、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从他进门装模作样地缓解尴尬,他余光就瞥着陆观南一直盯着他!
弄得人怪不自在的。
这样可不行,作为恶毒反派,不能矮人家一头,想着他挺直腰板,凶狠道:“再盯着本世子,本世子就挖了你的眼睛。虽然你满身的伤,但本世子依然会罚你!”
看着气势汹汹,其实外强中干,就会过过嘴瘾。
陆观南藏起玉佩,收在被子里,神色淡淡道:“世子的态度,与昨日在青松苑倒是截然不同。”
凌当归反驳:“胡说!有什么不同,本世子一向如此!”
他说完皱了皱眉,心想怎么怪怪的,竟然没有叫他“阿凌”。
陆观南就这样坐在床上,微抬瘦削的下巴,一派清冷模样,缓缓道:“昨日世子眼圈泛红,声音也软,还以为是为我哭了。”
凌当归大脑一片空白,等到接收到陆观南的话时,脸颊唰的一下变红,喘气都重了,小学生一样骂回去。
“你有病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本世子为你哭了!你哭了本世子都不会哭!”
陆观南平静地一想,“那承认前面的事实?”
什么事实,眼圈泛红,声音也软吗!凌当归一想象那个样子,脸又红了几分,凶巴巴地瞪他:“ 我承认你大爷!老子昨天就不该救你!活该让你被狼群狠狠咬死!”
凌当归那包白布的右手晃着甩着,严肃指责陆观南的没良心。
陆观南看着那白布,忽然觉得很不爽。上下两排牙齿磨了磨,下一秒牙齿咬破了下唇上还没愈合的伤口,血珠子又冒了出来,将他整个人染得竟有几分秾艳多情。
“你嘴破了”
没待凌当归反应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恰如其分的淡淡凉意。凌当归只感手腕被轻轻一拽,拽到了陆观南的面前,他垂首落唇,血也顺势沾到了白布上。
他在用凌当归包扎手的白布,拭唇上的鲜血。可是这种姿势好像陆观南在亲吻他的掌心。
凌当归想缩回,却又被陆观南拽住。
白布缠绕了五六圈,可凌当归依然觉得掌心发烫。他的手指碰到陆观南的脸,仿佛在抚摸他一样。凌当归刚有意识地控制手指岔开绷直,很快却又不受控制地蜷缩,心脏乱跳间,闪过一个念头陆观南的脸有些软,还有些温热,摸起来也不咯,还蛮舒服的。
凌当归感觉自己快熟了,像夏天的番茄,被扔到热锅里的虾。
“你干什么!”
说完凌当归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堂堂一恶毒反派,怎么能冒出这跟撒娇一样的语气呢!
陆观南墨睫颤抖,略一抬眼,却见少年无处可藏的不自在,眸光动了动,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哑声道:“昨日入狱到今天归府,我一口水都没喝,嘴唇干破血了。方才也是情急之下,迫于止血,属无奈之举,阿凌不会生我气吧?”
凌当归惊了,咬牙切齿,冷笑道:“你要不然看看你手腕上的是什么”
也是止血的白布。
第89章 温柔
看着凌当归面无表情(?恼羞成怒)地拆开一圈又一圈的沾了血的白布,然后当着他的面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随后麻溜地将白布捡起来,气鼓鼓地开门,扔到雨里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利落至极。
陆观南满意了,还要说:“阿凌的手没事吧?我来给你重新包扎。”
“包你个头!我手好得很,还能扇你你信不信!”原书中的男主有这么神经病一样的设定吗?
陆观南看向他的手心,伤口确实在恢复。又有点不高兴,陆观南眯了眯眼眸,“既然好了,阿凌为何还让宝樱包扎?”
凌当归满头问号,他听不懂男主在说什么,更不明白这跟宝樱有什么关系,但直觉告诉他男主一定在发癫。
偏偏男主一点都不知道适可而止,又追问:“阿凌,她可以,我就不可以吗?”
好想骂脏话。
半晌后,河豚一样的凌当归怒甩陆观南一块洁净的白布,伸出自己的右手。陆观南勾唇一笑,极为认真地替他包扎好伤口,最后还系了个漂亮的结。
凌当归一股脑将那个结打散,“你在跟宝樱较劲吗?人家都回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