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荣面色犹疑。他这个年纪,血气方刚,又喝过酒,被几个人挑得心猿意马,早就蠢蠢欲动了。
不过父亲好面子好名声,自幼就严厉教导子弟不许做出狎妓、养外室这等事情,他那个“大哥”克制守礼,端方禁欲,是陆氏所有子弟的榜样。陆辰荣在那样的高压下,伪装忍耐得极其痛苦,有一回曾偷偷去过一次青楼,结果好巧不巧正撞上凌纵。
凌纵一改以前的嘲讽,亲近拉着他,还给他介绍了几个漂亮女子。完事后转头添油加醋告诉了陆渊,使尽浑身解数给他添堵,最后害得他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三个月都出不了门。
想到这,陆辰荣惊出一身冷汗,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立马道:“不了!”
几个人便不再劝,在白马楼门口分开,陆辰荣回府,另外几个人去春夜坊。
“陆二公子,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啊!到时候好戏开场,可不能缺了您这个军师!”
尤笠回头又朝陆辰荣招招手。
“终于说完了,废话那么多。”凌当归放下帘子,勾起嘴角,冷笑一声,“知会清溪他们,按计划行事。”
吉祥隐隐几分激动,握拳道:“是!”
东梧卫穿得朴素,只是寻常便服,一得到命令,便四散开来,混入人群中,毫不显眼。吉祥驾着马车,绕小路,快马加鞭,去东水街某处等候。
没过多久,陆辰荣的马车出现在东水街。
他先是去了胭脂铺,在里面待了大约一刻钟,小厮提着装好的胭脂水粉。出来后又去了隔壁的成衣铺,再出来时已是换了一身新衣裳,小厮手里多了丝绸包装的女子衣裳。
“世子,这陆二公子买这些胭脂水粉还有衣裳,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了?”吉祥多嘴八卦。
凌当归嗤笑,“掩人耳目罢了。”
陆府家规森严,若陆辰荣顶着一身酒气回府,必然会被陆渊和魏夫人斥责,所以凌当归猜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盖掉自己身上的酒气,至于新衣和胭脂,顺带手的事,给陆朝雨和陆蕙如。
那边,一个小厮抱着东西往马车的方向走,陆辰荣站在巷子口吹冷风,接过另一个小厮递来的白菊花,一口气喝完,然后干嚼里面的茶叶,嚼成渣后吐到地上。
“二公子,咱们回去吧?”
陆辰荣又理了理衣裳,确定酒味已经很淡时,这才应声准备回府。一缕风吹来,携着漱河的水汽和幽幽冷香,猝不及防地穿过陆辰荣的身体发肤,却缠绕着不离开,漂浮不散。
只见身后一辆马车,停在胭脂铺门口,小丫鬟掀起帘子,扶起一双纤若柔夷的手,洁白如玉,在光下莹莹生辉。
女子姿容秀美,风姿绰约,虽鬓边簪了一朵花,却清而不艳,反衬脱俗。她嘴角噙着浅浅笑意,和丫鬟走进胭脂铺,挑了几盒棠花粉便出来了,登上马车。
陆辰荣听见丫鬟隔着帘子,问:“姑娘,咱们现在回去?”
女子的声音如莺歌,“嗯,回去跳《醉烟柳》。”
马车辚辚,陆辰荣心跳如雷,完全移不开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远去的马车,试图描摹坐在马车中的女子模样,喃喃道:“沁霜”
正是与凌纵偶然遇见的那一天夜晚,陆辰荣在一群女子中一眼看中沁霜,有了一场短暂的露水情缘。沁霜还为他跳过一支舞,名叫《醉烟柳》,女子翩翩起舞,曼妙如仙。可惜后来,父亲不许他再去狎妓,这份情缘也就断开了。
“二公子,咱们回去吧?”小厮说。
陆辰荣喉结动了动,心中瘙痒难耐,“等会。”
春夜坊。
见到陆辰荣的尤笠三人并没有多意外,只是心领神会地嘿嘿一笑,几人聚在一起,又喝了点助兴的花酒,皆是美人在怀,入耳靡靡之音,入目妖娆舞姿。
沁霜亲自为陆辰荣斟酒,笑容温柔如水,陆辰荣有些按捺不住,意乱神迷。
四个人,各搂着佳人,入了各自的雅间。
春夜坊丝竹依旧,唱一出春花秋月,岁月悠长,醉意横生。
突然乐声乱了曲调。
接连响了好几声扭曲颤抖的尖叫,一楼的众人纷纷抬头看向楼上。
“啊救命啊!”
“你别过来!滚啊滚啊!”
几个衣服脱得只剩裤子的男子从雅间里狼狈地爬出来。
“尤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是奴家呀,荭叶。”
尤笠惨无人色,在荭叶要碰到他的时候,他又是一声惊叫,猛地推开荭叶,跟见了鬼似的就往楼梯处跑,快到楼下时,发软的腿脚一滑,摔倒在一台鼓旁,上身松软的皮肉红红点点还有掐痕,已经都布满了汗。
然而不敢停歇,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另外三个人跟他都是一样的,莫名其妙受了惊吓,仿佛后面真的有鬼在追一样。
原本这个点,街上人是不多的,但突然有人不穿衣服在大街上狂奔,身份还是达官贵族家的子弟,瞬间冒出许多人围观。
前面没有路了,后面还有人追着,尤笠想也不想往右边转弯,膝盖忽然一痛,鞋都没穿的脚底又意外踩到石子,身形一歪,栽了下去。身后那人无头苍蝇一般地跑着,正撞到尤笠背后,两个人摔倒一起。
陆辰荣同他一样,上衣脱得精光,背后道道红痕。尤笠心惊肉跳,突然又像是落下无数个火星灼烧他的眼睛。
“鬼啊!”尤笠惊恐地叫着,对趴在他身上的陆辰荣又打又踹。
眼见突然打起来了,周围堵了更多的人,有几个胆大的上前去拽尤笠,反挨了一拳。
吉祥混在里面,掐着声音,惊呼一声:“你们看,那个被打的像不像平昌公府的二公子?”
“像!就是他!不会吧,平昌公大人家风清正,这陆二公子怎会赤身裸体在大街上?”
“这几人是不是一起去的青楼,被吓出来了?”
“世风日下啊,低俗!”
吉祥又变了声线,“别打啦别打啦!他可是平昌公府的二公子,惹不起的!”
凌当归放下帘子,双指夹着方块大小的一包牛皮纸,满意地勾唇一笑,“入幻散,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