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曹比他先行一步到达盒子,少年抓住金属卡扣,猛得将?盖子向上一掀,露出了下方紧闭着双眼的男人。
“……父亲。”木质的胸膛猛烈起?伏着,匹诺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要轻拍父亲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方才的攀爬中被磨损得厉害,赶紧又缩成了拳头,将?惨不忍睹的手指藏起?。
缺乏运动的作家先生气喘吁吁地?扒住了铁盒的一角,望向了匹诺曹:“现在要怎么做?你该怎么回去??”
方才两次爆炸不仅仅让船失去?了平衡,也同样炸毁了船壁位于底层的他们能够清楚地?听到海水疯狂倒灌的声音,如同这艘船在沉没之前最后的哀鸣。
不远处,随着木桶滚动而?脱落下来被浸泡于酒液中的炸药依旧闪烁着危险的红光,上面的数字面板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数字。
但这些?对超越者来说都并非无法解决,而?哪怕是季言秋都拥有着极强的自保能力,只?要卡洛.科洛迪能够重新收回自己的异能,这起?事件就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于东方人焦急的注视之下,木偶少年抬起?头,僵硬地?扯出了一个名为?悲伤的笑。
“抱歉,我以为?……”那双塑料的褐色眼睛里流露出真实的茫然,“我以为?只?要找到父亲就可以结束了。”
但看来,他那侥幸的猜测是错误的。
他太天真了,怀抱着那点微弱的希望,幻想着事情可以走向最美?好的结局,可真正的来到了这里后他才发现,有些?东西永远无法避免。
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意思?”季言秋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刚要伸出手去?抓住匹诺曹的手腕,便瞳孔一缩,看到了那悄无声息已经在木偶的手指尖燃起?的黑红色火焰,跳跃着攀爬而?上。
“我要死了。”木偶低声道。
一海相隔的罗马,会议厅里,蒙着眼的“苦修士”长长叹出了一口气,在身旁柯南.道尔疑惑的目光中轻声念道:“要结束了。”
昏暗的船舱中,那黑红色的火焰是唯一的光源,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木偶的身体?,将?木偶师细心雕刻出来的手臂烧成丑陋的木炭,将?灵活的关节变成一地?灰烬。
季言秋抓住铁盒边缘的手在颤抖,仿佛连呼吸都在这一刻被迫停止。木偶小声抽泣起?来,被人类定义?为?虚假的眼睛里溢出了真实的泪水。
“问罪后的火焰不能熄灭,它会森*晚*整*理一直燃烧,直到将?我烧成灰烬。”
“只?有完全将?【谢瑞特】抹消……完全将?独立的我抹消掉……【匹诺曹】才能重新变回没有独立人格的异能力。”
喧闹的会议厅中,但丁.阿利吉耶里正在低声宣判着木偶最后的命运。
谎言是第一罪;杀戮是第二罪;引起?纷争是第三罪。
“来自地?狱的火焰会烧尽应受审判之人身上的罪孽,留下圣洁的灵魂飞往极乐乡。”
火焰已经爬上了木偶的躯体?,在燃烧到空他空如也的胸腔时,木偶抬起?了那双正在流泪的眼睛,向着身前的人类祈求道:“请你,用言灵将?我彻底抹消。”
“滴、滴。”炸药的倒计时逐渐变得急促,如同催命的音符。船舱上方传来了红发少女焦急的呐喊:
“莎士比亚,船要沉了”
船体?被海水挤压,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便会彻底散架。同僚们的呼唤声从上方传来,明明只?相隔一层木板,却仿佛远在天外。
季言秋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竟是不敢与那双充满了悲伤与祈求的褐色眼睛对视。
匹诺曹不能死亡,一旦死亡,无论?是还在船上的他们,还是被笼罩在异能武器辐射范围之下的整个西西里岛,都会化成受人操控的【木偶】。
好像只?是过了一秒,又仿佛是经过的一个世纪,在炸药那急促的滴滴声中,响起?了东方人沙哑的声音:
“【名为?谢瑞特的木偶从未存在于这个世上】。”
异能发动成功,强烈的眩晕感几?乎是立即卷袭了他的大脑,季言秋将?嘴里溢出的鲜血咽回去?,模糊的视线里最后留下的,是木偶释怀的笑容,以及无声张开的嘴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滴”
炸药上的数字走到尽头。
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此刻寂静了一秒,随即,灼人的火焰卷席了整个船舱!地?面猛然破裂开来,冰凉的海水呼啸着卷席一切,将?船舱里的所有东西通通甩到了黑沉的海水里。
东方人紧闭着双眼,伴随着船体?的碎屑一同向着海水的深处坠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拖出一道细长的血雾,又消逝于浪潮之中。
“……可怜的孩子,愿你安息。”
银色的十字架在会场的灯光下折射出圣洁的光芒,被黑色粗麻布蒙住的眼睛缓缓流下了一滴血泪。
………
………
“”
“季言秋。”
……是谁在说话?
翁鸣声不断在耳边炸响,像是头顶有一千架轰炸机在盘旋;大脑一抽一抽地?传来疼痛,思绪仿佛被人恶意地?伸出手去?搅弄了一番,混沌得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差点无法分辨。
东方人缓缓睁开眼睛,一片涣散的瞳孔中盛满了迷茫。刺眼的白光倾泻而?下,让他忍不住抬起?酸软的手臂去?挡住了自己的脸。
一声轻笑传来,分不清到底是近还是远。大脑的疼痛感逐渐褪去?,季言秋眨了眨眼睛,终于找回了一点神智。
刚刚发生了什么来着?……对了,船爆炸了,我因为?异能使用过度而?陷入了昏迷,然后掉进了海里。
所以说,这里是
“……天堂?”从前是坚定无神论?者的作家先生喃喃道。
身旁又传来了一声笑声,季言秋将?手放下,眯着眼睛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却看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只?见他的身侧,与他有着一模一样五官的东方人正优雅地?翘着二郎腿,手里是一本?没有标题的硬皮书。两双近乎一模一样的深棕眼瞳对上,里面的情绪却完全不同:一个满是刚脱离恍惚状态的茫然,一个则充斥着年长者的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