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味，莎士比亚挑了挑眉，默默张开双臂，示意东方人去看自己除了一瓶红酒之外空荡荡的怀里。

“我很抱歉，不过我的个人习惯就是不将工作?文件带到生活区域。”莎士比亚顿了一下，望着东方人逐渐蔓延上?红色的耳根，又补充道?，“当?然了，有很多事情我都已经记到脑子里了，待会儿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季言秋有些窘迫：“好的，多谢你，莎士比亚先?生。”

微妙的氛围因为这小小的插曲而变得平常起?来，季言秋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在那乱糟糟的沙发映入眼帘时?僵在了原地。

柔软的沙发上?还堆积着毛毯和抱枕，隐约可以看出被围成了巢穴的样子，明显某个人十分钟之前还将自己缩在里面取暖。这种能够反应自己内心状态的生活习惯实在是不适合被人看见?，就像是没有动物会毫无防备的向不熟悉的人类袒露肚皮。

东方人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转过身去将莎士比亚堵在了即将进?入客厅的拐角处。

“请稍等一下，莎士比亚先?生……我的沙发稍微有点凌乱……”

金发男人相当?配合的停下了脚步，望向他的眼神?里盛满了纯粹的疑惑，就像是忽然失去了一切读懂暗示的能力，说道?：“没关系的，我不介意。你之前也有看过我办公室里的沙发，那上?面也很凌乱。”

“这可能不太一样……”季言秋闭了闭眼睛，干脆直接在身后写出一串言灵，无声地发动了异能。银色的小字在飞向沙发，在超越者的视线中极为明显。莎士比亚的目光追随着那行银色小字，直到它?消失才装作?浑然不觉一般点了点头。

“那你需要时?间去收拾吗？”

已经用言灵一键将沙发上?的所有物品都丢到楼上?去的季言秋收回手指，有些尴尬地说道?：“不用了，请来吧，沙发已经收拾好了。”

这种当?场出尔反尔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古怪，好在莎士比亚并不打算抓着这点不放，而是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坐到了已经被清洁一空的沙发上?，非常有情商的假装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红酒我就放在这里了。”在坐下之前，金发男人将手中的红酒放在茶几上?，手指在上?面的绑带上?停留稍许，若有所思道?，“法?国的酒……这该不会是阿加莎之前去巴黎时?顺手从维克多.雨果的酒庄里顺回来的吧？”

季言秋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相当?诚实的摇了摇头：“我不懂酒，所以没有办法?给出回答。”

倒不如说他相当?佩服这群人，光看一个包装就可以说出这瓶酒的原产地在哪里。

“没关系，酒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少碰为好。”莎士比亚将目光从红酒上?移开，转而落到了东方人脸上?，一开口就是一句与方才的话题南辕北辙的话，“你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季言秋下意识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眼下位置：“很明显吗？”

“有一点。”莎士比亚挨着他坐下，距离已经超越了普通同事的范围，无限接近友人之间应有的亲密。他将脸凑近了些，似乎在认真打量着季言秋此时的状态。

“不过不是黑眼圈，而是你现在身上?的气场。”莎士比亚在季言秋感到不自在之前就自觉向后退了一些，手指在太阳穴上?画了个圈，“看上去就像是连续加班了半个月的毛姆一样，下一秒就能直接趴在会议桌上睡着。”

被直接揭穿自己在会议上?摸鱼的事实，季言秋心虚地移开目光：“倒也没有吧，我觉得我在会议上还算是全神贯注……”

“那好，今天柯南.道?尔在会议上?提到的爱尔兰的资金情况你还记得吗？”

望着东方人越发飘忽的目光，那双血色的眼睛里带上?了几分笑意：“骗你的，今天柯南.道?尔根本就没有参加会议。”

季言秋愣了一下，随即做了个深呼吸，压下自己恼羞成怒的心，试图将话题拐回正轨：“所以说，这些和接下来的工作?有什么联系吗？”

“为什么会没有呢？你是我的搭档，你的个人状态也关乎着这一次任务的顺利程度。而我作?为接下来半个月都与你同行之人，关心你是很正常的事。”莎士比亚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但还是在几秒钟后收敛起?自己的笑容，认真的将这一次卢森堡行动的情报复述了一遍。

卢森堡只是个小国，理应来说和英国不会有什么冲突。但在法?国和德国战局逐渐焦灼的现在，不提前占据一个有利的交通中转站是一件愚蠢的事。所以，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一个星期攻下卢森堡，剩下一个星期负责处理后续事务。

又是侵略任务……季言秋只感觉自己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又忽然涌上?了自己的脑袋，把他的心情搅的一团乱糟。不知道?哪次战争留下的神?经敏感又开始折磨他过分劳累的大脑。太阳穴隐隐作?痛，就算尽量轻柔的去揉也没有办法?。

好在经历过长?达一年的战争时?光，他的忍痛能力已经到达了先?前从未想过的程度，因此也只是眉头微微皱起?，相当?冷静的分析：“有你和我联手，如果法?军和德军不来搅局，甚至不用一星期就可以完成这期任务。”

莎士比亚没有反驳，表示认可的点了点头：“其实对于我们?来说，这次任务重点在占领之后的驻扎规划我记得你很擅长?这个。”

脑袋里的某一条神经不知怎的又被戳中了痛点，季言秋忍受着加剧的头疼，接着说道?：“我确实很擅长?，不过这部分还是得到了那里之后才能接受商讨……抱歉，我今天状态实在是不好，所以可以明天再接着聊吗？”

莎士比亚平静的看着他，声音似乎放缓了些许：“当?然可以。”

季言秋做了个深呼吸，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容：“我送你出去吧……你的下属还在外面吗？”

“其实我是自己过来的，我的公寓距离这里并不远。”莎士比亚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应不应该说出接下来这句话，“需要我为你请个假吗？明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会议。”

“不，不用了，我明天晚点去就好。”时?钟塔本来就没有强制规定的上?班时?间。

“那好，明天见?。”金发男人站了起?来，毫不拖泥带水的走向了门?口，只不过在即将离别之际，转过头来留下了一句话：

“祝我们?卢森堡之行快乐。”

季言秋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是真的感觉到了几分好笑，还是觉得这句话里盛满了十足的黑色幽默。

“是啊，祝我们?……快乐。”

酒精或许不能让人彻底遗忘，但也是暂时?让人逃避的良药。季言秋姑且借着这瓶红酒获得了三天的好梦，但在出发去卢森堡的这一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带上?酒。

他不喜欢在战场上?喝酒，哪怕烈酒确实相当?受士兵们?的欢迎既可以用来应急消毒，也可以取暖壮胆。但对于主要承担脑力活动的宣传官来说，时?刻保持一颗清醒的大脑至关重要。

开往对岸的船已经准备就绪，季言秋按照惯例站在高台上?对着出征的士兵们?进?行了思想动员。望着底下那一张张还没有被战争磨平了理想和期盼的新面孔，宣传官的笑颜越发完美，就像是被精心雕刻过的面具。

莎士比亚安静地站在台下，作?为这一次随行高级军官的他反而无人在意，直到季言秋下台后走到他的身边，那些士兵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位军衔大得吓死人的金发男人。

不只是军衔，还有那张曾多次出现在军队内部资料上?的脸那是国家最强战力之一的超越者。这个发现让许多士兵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己方有一位超越者还是很有安全感的，哪怕这些人行自走核弹在打起?来时?并不怎么在乎双方普通士兵的安危。

“看起?来这几天你休息的不错。”莎士比亚微微侧过头去望着他，“阿加莎那瓶红酒真的这么有效果？那我可得考虑在圣诞节时?也从她那里敲一瓶了。”

“我想，阿加莎应该不会那样吝啬。我可还记得她沙发旁边的酒柜里放满了酒。”睡眠质量有所回升的季言秋看上?去心情都好了不少，不过那双漂亮眼瞳中的墨色依旧没有减淡。

莎士比亚毫不掩饰自己目光的落点，就这么定定的望着他眼底的颜色，赶在季言秋忍不住发出疑问时?就抢先?开口：“说起?来，你的眼睛颜色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变化的？”

季言秋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睛，短暂的出神?后回答：“我也不太清楚，某一天早上?醒来就这样了。”

他有意的隐瞒了关于【某一天】的具体?时?间，装作?自己已经淡忘了变化的开端。但实际上?，他对着变化源自哪一天记得清清楚楚。

是他第一次目睹着被自己鼓舞的军队将一座城市变为了废墟的那天。

【番外】《有关于爱的回忆录》-3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