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夜已深。
清夜沉沉动秋意,灯前潮意檐花落。
她倚在矮榻上,渐渐地重新拥着被褥睡去。
明日,一定?是很好的一天。
次日,寅时初。
宋右相疲惫的从厢房之中起身,由婢女伺候净面梳发,换上朝服。
一切收拾妥当后,宋右相跨出厢房的门?。
迎面扑来?一阵冷风昨日落雨,浇灭了最后一丝暑气,连雨不知夏去,醒来?方知秋至。
秋日凉,一场秋雨一场寒,梧桐雨细,被风惊碎。
宋右相捋了捋朝服,掩下眉宇间?的担忧,抬步出府,坐上马车,前往宫中上朝。
昨夜清雨,将街道冲刷洗漱,盛英街中的陈年老砖被洗出原本的青石砖色,车轮辘辘,翻出晨起的清新凉气与淡淡的土腥气,这是长安的味道。
马车行?至紫禁城前,一群大臣们下马车,沿着宫道入宫,后在金銮殿前、台阶下等候。
台阶下早已等上了一群大臣,正凑在一起说?些天气、近日的时令瓜果、哪里?的学子做了什么诗词之类的小事。
这群大人们远远瞧见宋右相,都默契的互相看上一眼,四周为?之一静。
宋右相近日的事情?在长安闹得可不小不仅弃妻另娶,甚至还为?了官途杀发妻灭口,这等事儿,放到谁家门?口都是大罪,在长安都不会有人与他结亲,名声都臭了。
再一联想到方家请动洛夫人从南疆而来?,硬是将华阳县主的女儿从宋府之中抢出来?,安置在方府,另办赏花宴一事,这宋府之内的事情?便更
?值得说?了。
只可惜啊,华阳县主已去世,当初故事里?的主角已经?没了见证人,现在重新翻出来?,也都是一群看客站在门?外看结局。
而就在这样的静谧中,宋右相行?至台阶前,沉默的站好。
宋右相自然知道在场的人都在瞧他,但他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事情?未定?,他绝不会先?自乱阵脚。
宋右相才刚刚站定?,片刻之后,便见宫道间?行?来?了一辆马车。
当时朝阳刺出几丝明艳的光,马车迎着朝阳驶来?,可见其上乌木沉沉流光。
正是北定?王的马车,他是当朝唯一异姓王,因此太?后允其乘马车入宫,彰显其盛宠。
北定?王耶律青野,常年入驻北江,直到来?到长安之后,才开始日日上早朝,素日里?这些大臣们都是瞧不见他的,这人刚来?的时候,旁人也看个?新鲜,偶尔会多瞧两眼。
但耶律青野在官场上是个?极油滑的人,甚少有人能捞到他的错处,又因为?他跟脚在北江,位高且与长安的诸位没有多少交际,所以也没什么人特?别的关?注他,只是见到来?了,便瞟上一眼。
马车驶至殿前阶下而停,但马车里?的北定?王并不曾直接下来?。
这偌大的马车停留在殿前,叫旁人侧目。
隔着一层薄薄的锦缎帘子,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里?面的人也顾不上去看外面的景色。
马车极大,其上摆了临窗矮榻与背靠桌案,可容四人对坐,马车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毯,人跪坐其中不会跪倒。
耶律青野就坐在马车临窗矮榻上,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杯盏,但眼角余光却不断地扫向对面的桌案。
在对面的桌案上,趴了一个?鹅黄色长衫、盘花苞发鬓的姑娘。
她的大部分面颊都埋入到了袖口中,只露出一点白玉一样小巧的耳垂,耶律青野记得那耳垂的口感,柔韧饱满,很好吃。
正是宋知鸢。
她昨日晚间?折腾的一夜没睡,到了寅时又早早来?寻了北定?王,路上反倒困了,趴在桌案旁边竟是睡着了。
她倒是心大。
即将要去见太?后,向太?后请旨赐婚,这样重要的事情?,她竟然都能睡得下。
耶律青野坐在矮榻上,看似是在给自己倒酒,但醉翁之意不在酒。
摇晃的马车,荡漾的酒杯,静静放置的玉壶全都成?了陪衬,只有趴在案上的姑娘成?了他眼尾固定?的风景。
他这一路上思虑颇多,从昨夜想到今日的话本想在路上说?一说?,可这姑娘已经?沉沉睡去,叫他无话可说?。
这时候,马车缓缓停下,其外有人禀报:“启禀王爷,已到了。”
耶律青野起身,并不曾叫醒她。
早朝的事多了去了,待到一切忙完再唤她吧。
马车门?一开一合,北定?王迎着初升朝阳,自马车上行?下,一张面眉目锋锐,锋艳冷冽,北风拂过他的面庞,瞧不见一丝暖意。
马车哒哒行?驶离开,北定?王在众人行?礼之中走上最前端。
他是踩着时间?来?此的,前脚刚到,后脚便传来?阵阵钟声。
太?监敲钟,早朝时到。
众人按官阶走上台阶,行?入金銮殿上,殿内永昌帝早已端坐龙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