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是每年宴请新科进士之宴会,自前朝便有的规矩,一般时候都是由?当?朝皇上来亲自过手,但永昌帝时年不过八岁,心有余而力不足,朝中的许多大事便都是由?太后来办。

原本的状元也?该是皇上见面钦点,但是到了太后这?里,直接由?太后在?卷子?上糊名而点,皇帝的权限被压制到最低,太后几乎把持朝堂。

朝中偶尔也?有人斥过“牝鸡司晨”,但不曾有人搬到明面上来说?。

琼林宴一批二百个进士都要去?参宴,平时这?等宴会,都是官家人去?,不带女眷,宋知鸢以前只听过,不曾见过。

太后在?这?个时候让宋知鸢一个女眷过去?,外人看可能会觉得宋知鸢这?是得了太后的眼,太后老人家想在?琼林宴上给宋知鸢赐婚,但是宋知鸢自己知道,太后是想给她铺路。

太后金口玉言,说?要给她官职,可不是开玩笑的。

太后都把饭喂到宋知鸢嘴里了,她自然不能张口不吃,这?场宴她当?去?。

因此,宋知鸢当?夜派人去?给北定王府那头送了信,说?明第二日不能去?北定王府的缘由?,只交代了何时浇水,当?夜连吃了三?大颗清心丸。

等到第二日,她便直奔

公?主府,与永安一同去?了琼林宴。

是日,清晨。

齐府间早早便迎来了一片热闹,与他同中榜眼探花的三?人,都在?今日前来琼林宴前,还有一道有趣的事情,便是前三?甲同骑马游街,整整游上一日,晚间入宴。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这?一批,中榜眼的是他以前在?国子?监的同窗,姓钱,父亲是大理寺少卿,与他自幼相识。

而中探花的是一个从北江而来的李公?子?,名曰李观棋,三?人言谈间,齐山玉只与这?位钱公?子?言谈,少与李观棋说?话。

齐山玉只是平和冷淡,但钱公?子?便对李观棋颇为厌烦,面上倨傲到不肯看李观棋,甚至还私下里与齐山玉说?上小话:“长安人才济济,他北江蛮夷之地前来,如何能坐上探花?是去?投了长公?主的行卷!得了长公?主的照拂!叫太后钦点了探花哼!这?算是什么读书人?”

说?到长公?主,钱公?子?挑了挑眉,再提到太后,钱公?子?又撇了撇嘴。

长安人,没人不知道长公?主是什么德行,能得长公?主的行卷,只有上长公?主床榻这?么一条路。

而大陈人又重风骨,君子?高?山白雪,不得有污,对于这?种?奴颜媚骨之人,自然十分?厌弃。

至于太后文人没有一个会夸赞太后的。

齐山玉听了这?一番缘由?,眉头微拧,便也?不再与这?位李公?子?言谈。

而站在?一旁的李观棋好像从未听到他们的话似得,从始至终都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处。

片刻后,三?人一同打马游街。

街上人流如织,姑娘们或站于高?楼,或倚于街巷,一睹三?甲容颜。

能做官者,五官皆是端正,钱公?子?略胖,五官一般,但齐山玉与李观棋却是其中翘楚,三?匹马并行,手帕与香囊一同砸了两人满身,唯独一旁的榜眼钱公?子?没人砸,气的钱公?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讽刺了一句:“有些人啊,瞧瞧自己的身份吧,莫要仗着?一张脸,便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一旁的李观棋语气温和、眉目平静的回道:“钱公?子?,莫要这?般说?齐公?子?,君子?从不嚼人口舌,你不能因为齐公?子?俊美,便横生?嫉妒。”

钱公?子?涨红了脸,冷笑道:“我说?的是你!”

李观棋微微叹息:“这?可怎么办呢?生?成您这?般,碰见谁都要说?上一说?了。”

钱公?子?被气的想当?场挥拳,李观棋面上笑容不变。

而在?前方的齐山玉拧眉回了一句“够了”,身后二人才算停下。

说?话间,三?人已经入了皇家园林,又从园林之中入了琼林苑。

琼林宴开与琼林苑之内,因此得名“琼林”三?人到时,礼部之人早已筹备好了宴会,其余二百多个进士也?都等在?宴会之内。

琼林苑南处有一座堆砌的假山,高?几十丈,山上造有阁楼亭台,山下设有长锦石路,围绕假山旁辟出池塘,琼林苑中种?植南疆北江进贡的名贵花草,并且在?北部还设有鞠僦场,跑马场,西部则是一片休息的客厢房。

苑中东处建造一处临水的宫殿,殿名“琼林殿”,是专门用以琼林宴之用,此时早已摆满二百多张矮案,三?人到场后,一群人便挨个儿行礼,三?甲座位最前,其余进士则按照排名挨个儿坐好。

宴席上的太后、公?主、皇上等人不曾到,席面上都是本次登科的进士,其余人落座之后,一群人便都开始谈天说?地。

彼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正是金榜题名时,每个人似乎都有大好前途与光明未来,所以难免畅所欲言,但是,不管那个人说?话,都会有意无意的避开李观棋。

偶尔李观棋说?话,四周便会静下来,一双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任何一个人接。

李观棋依旧微笑着?,仿佛并未察觉,只是在?垂眸给自己倒酒时,瞧着?杯中自己的倒影,眼底浮起了几分?冷。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他以为科考过后便能得来通天翻身路,但实际上,他跨上了另一条路。

难,难,难。

这?些时日,他清晰感受到了“世家”与“出身”的重要性,没有这?些,就算是他成为了进士,也?没有一个好出路,一般中进士之后,还要等三?年的“学习行走”、“差委试用”,有些人要等三?年,但有些人甚至要等十几年,而最后能去?哪里学习试用,全看身后的人给安排去?哪儿。

没家世的,被安排到偏远城邦,死路上都不知道,有家世的,进户部工部刑部,三?年后便能正是授官。

在?朝廷,脚下的路都是用银子?铺出来的。

樽中落酒,酒面涟漪阵阵,李观棋看着?自己的倒影被酒水打出涟漪,讥诮的勾起了唇角。

他以前还以为自己应当?脱离公?主府,现下想来,若是没有公?主府,他都无法坐在?这?里。

樽中酒满,他放下酒壶,淡淡的抿了一口。

而他们一群人落座之后,席面外渐渐又来了一些大臣,基本都是科考的主考官,和一些正在?招收人的部门负责官员来此。

至于一些大官,比如左右宰相,六部尚书,太傅之类的都不曾来。

但是,眼前这?群大臣们也?足够他们这?群新科进士们忙活了,他们要为自己未来找个好路子?,谁都不想一年又一年的空等,或者被送到一处偏远地方苦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