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寒商用最后一只残存的手握着太后的手,声线艰涩、一字一顿的说:“孩子不知道,不要怪她。”

这是廖寒商留给太后的最后一句话。

混乱之?中不知道谁将另一只火柱也给灭了,四周只剩下了几点火烛,这些火烛还攀烧上了帐篷,半明半暗之?中,烟雾与燥热突卷而来?,尖叫与怒吼蔓延在此,恍若人间炼狱。

而在这一刻,永安看见母后抱着廖寒商的尸首嚎啕大哭。

永安感到害怕。

她慢慢的挪蹭过去她没有受伤,廖寒商把?她保护的很好,但是在这一刻,她还是觉得手软脚软,她慢慢爬到母后的身旁,却不敢说话。

她不敢说话。

她察觉到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许这件事对于长安来?说不算错,但对于母后来?说是错了,对于母后是错了,那就?是错了。

长安跟母后比起?来?,母后更重要。

当她看到母后抱着廖寒商大哭的时候,永安突然觉得脖子上的血痕无比炽烫。

“母后”永安颤抖着叫母后的声音。

正在哭泣的母后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僵住了身形,母后慢慢回过头?,一双赤红的眼盯着永安看了半晌后,突然道:“告诉母亲,莲花座何来??”

永安颤抖着回:“弟弟给我的。”

太后深深地抽吸了一口气。

永昌帝...真不愧是宣和帝的儿子,这股阴狠劲儿,让她想吐。

“过来?。”母后说。

永安慢慢的爬过去。

她看见母亲抱着那个人的尸体,与她轻声道:“叫一声父亲,让他安安心心的走。”

永安又被吓到了。

她一天被吓到了不知道多少次,人好像都?有点傻了,木木的跪着,随着母亲的意,对着地上的尸体叫了一声:“父亲。”

太后闭眼。

泪水从?她的眼眸中滑落下来?,又顺着她的脸掉到了廖寒商的身上,润湿一片血。

漆灰骨未丹水沙,凄凄古血生铜花。

此生难料,心在大业,身死荒帐。

太后再睁开眼时,最后一点柔软与爱意,已由?她的亲儿子了结,剩下的,只有翻腾的杀意。

廖寒商,你甘心这样寥寥草草的死,我却不甘心。

我不甘心。

而也是这个时候,帐篷外面冲进来?一队人。

这队人的手中高举着火把?,大声喊着:“绞杀逆贼,绞杀逆贼!”

是大陈的兵。

大陈有人在此处埋伏了兵,但太后不知道,永安不知道,甚至北定王都?不知道。

万将军这一队奇兵,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永昌帝深藏已久的刀锋,终于露出了个头?,一刀刺在了太后的心口。

他们?冲进来?,手里的火把?照亮四周,残存的廖家军转头?就?跑。

随着这群人冲进来?,帐篷内的一切都?被火把?照亮。

大陈这边的人死伤不少,一旁的宋知鸢被耶律青野压在地上,永安、太后跪在一处,帐篷的东壁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露出了外面的夜色,为?首的万将军冲进来?的时候,永安看见母后放下了怀抱里的廖寒商,转而站起?身来?。

永安懵懵懂懂的跟着母后转过身来?,看见母后正面万将军,神色冷沉,一字一顿道:“长公主以身刺敌,实为?我大陈之?功臣,尔等,速速带兵,绞杀残存叛党!”

永安眼底还挂着泪,宋知鸢还抱着耶律青野,两个孩子都?仰着头?看着太后。

太后,即将引领她们?走向另一条路。

此时,天至黎明。

北营处的消息送往皇城时,永昌帝坐在金銮殿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就?在这里亲手递给了永安那座莲花,也在这里,接到了永安的消息。

也许永昌帝也是爱过永安的吧,当初在大别山时,永昌帝听说长公主被俘,当即便?想站出来?投降,那时候,他也是真切的爱过这个姐姐的。

只是再后来?,永昌帝见识到了华丽羽毛下面的虱子,知道了那些藏在下面的真相后,永昌帝就?很难爱起?来?了。

他对这群人都?只剩下恨。

姐姐并不是他的姐姐,她根本就?不是大陈的长公主,只是蒙骗了众人,偷走了长公主的身份的硕鼠,在大陈耀武扬威多年?,但实际上,不过是奸臣之?女?。

就?算是永安不曾做过对不住他的事情,但只论这一层身份,都?可?以要了永安的命,他秉公执法?,也算不得愧对永安。

而廖寒商兴许不欠他的母后的,但廖寒商一定欠他的、欠父皇的。

他的父皇是天子,喜爱什?么女?人,就?能得到什?么女?人,廖寒商身为?臣子,就?应该顺从?他的父亲,但廖寒商没有。

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以下犯上,害了大陈无数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