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妈妈的墓碑前,程越默默的用手拂去那上面少许的枯叶,一项素有洁癖的他竟然拿起衣袖去擦墓碑上面的尘土,颤颤地想去摸一摸妈妈的照片,却又受惊般把手瑟缩回来。

墓碑上妈妈的笑容还是那么迷人,程越忍不住跟着扬了扬嘴角。

像是妈妈还在身边,他还是以前妈妈宠在怀里那个撒娇的孩子。

“妈妈,阿越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很想,很想。这么多年了,您是不是一点也不想我?您肯定还在怪我?

不然为什么我的梦境里面您一次都舍不得出现?可是,妈妈,阿越真的很想很想您。”

突然一滴雨不期然滴落在了程越的脸上,和着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出来的泪水慢慢的连成了一串,顺着脸颊流下。

不管不顾跪坐在妈妈的墓碑前,秋末冬初的地上已经是寒意彻骨,加上冰凉入髓的雨滴砸在身上,没多大一会儿,程越就感觉凉气自下而上蜿蜒游移到身体的各个部分,一股脑钻进了最为脆弱的胃腹里面,凉气一进去,胃里面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搅,阴寒的天气里,他竟是硬生生疼出了一身的汗,程越低头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抑制不住的

嘴角,愣是将因为发烧起了碎皮的咬出了血来。

想要撑着地面站起来,却不防一下子被人勒住了领口粗暴地提起来。

“你还有脸来看妈妈?”

程越努力地将涣散的眼神聚集起来,眼前是程瀚怒气冲冲的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也许是远远地看见了他跑过来,甚至还在不断地喘着粗气。

“阿瀚。”

“说过了,不要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阿瀚,我恨你,不准你来看妈妈。”

“阿瀚。今天是妈妈的祭日。不要吵。好不好?”

程瀚低头看到放在墓前的百合花,一弯腰抓起来一把甩起来向后扔在头顶上方,一束的百合混着雨滴纷纷扬扬散落下来撒了一地,掉落在程越的发梢、肩膀、顺着再滑落到湿漉漉的地面上。

程越努力维持着身形不滑落下去,被程瀚抓在手里的领口紧紧的,让他一度有点窒息的感觉,头越发的昏沉起来,凭直觉他也知道自己是又发烧了。

用微凉的指尖慢慢程瀚的手,程越隐忍着大口地喘气,扶住身后的墓碑才堪堪稳住身形。

扭头的时候看到了爸爸,从妈妈去世以后,爸爸再也没有允许他踏进过家门一步,已经是7年多的时间,他的两鬓渐白,华发渐生,身体似也不如往日,渐渐佝偻的身影印在程越的眼睛里面,那个时候还英姿睥睨天下的人。

如今站在飘零的树叶下方却是说不出的孤寂和苍老。

程越的眼眶里面一瞬间就又蒙上了一层雾水,他曾经叱咤风云的爸爸。

因为他的不孝,因为他的叛逆,终于还是生生拆散了一生举案齐眉的父母,让年过半百的爸爸守着以往的回忆难耐度日。

“爸。”

程越隔着老远的距离对着站在远处的程以凡叫了一声。

以往的怒意还在,以往的责备还在,程以凡面无表情看了程越一眼,那眼神里面一如七年前妈妈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的时候的那种深深的凉意和怪罪,看着程越心头脊背一阵一阵发凉。

爸爸还是不能原谅他。

“阿瀚,我们走吧。明天来也一样。”

“爸,为什么要我们走,他是多余的,是他害死妈妈,让他走。”

程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回过头重新揪住程越的衣领将他抵在身后的墓碑上,重重的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又是狠狠的一拳正中他的腹部,发红的双眼几欲喷火,而吐出的每一个字更像是尖刀刺进他心里。

“你快走啊,快走,这里不欢迎你,我和爸爸都不想见到你,妈妈也不愿意认你这个儿子,你是多余的,你从来都是多余的。你听见没有?”

原本已经脆弱不堪的胃,因为程越这么重重的一拳,铺天盖地的疼痛一发不可收拾,剧烈的痛楚伴随抑制不住的腥甜直冲向喉头,程越紧着嘴唇忍了又忍,硬生生吞下了翻涌上来的血腥。

似绝望一般看了程瀚一眼,慢慢地回头扫了扫墓碑上刚刚因为程瀚动手震下来的树叶,停顿了一下,看看站在远处漠然转身的爸爸,程越尽量不用手去按着胃部,那里面的愈演愈烈,他害怕一按下去,嘴里面的血腥便会抑制不住地破口而出,努力地绷直了身体,像是在尖刀上面的行走一样,战栗着一步一步挪出了爸爸和弟弟的视线。

第34章

刚刚走出了爸爸和阿瀚的视线,程越忍不住深深地弯下腰来,胃里面像是火山之前的剧烈晃动,让他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栗着,费劲力气抓住了旁边的一棵树干,还没有站稳,一口血就喷溅出来,混着逐渐变大的雨点,像是一阵的血雨腥风,周围的空气都是湿漉漉的带着铁锈的味道。

程越剧烈的呛咳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面翻涌而出,像是停不下来一样。

好不容易停止了呕吐,有点费力地抬起胳膊拿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感觉胃里面那种撕心裂肺像是要炸开来的疼痛不甚明显了,迈开虚浮的脚步往下走。

眼前的景象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叠影重重,刚刚程瀚的一拳打在脸上早已经是碰翻了他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伴着逐渐昏沉的头甚至连脚下的台阶都有点看不清,踉跄着绊了几下,差点就从台阶上直直的滚下去,程越蹲来靠在树干旁边抱着头瑟缩在一起,像是一只孤独的小兽。

心急火燎的肖灏把车开到墓园连门都来不及关上就跨着台阶往上跑,雨势越来越大,也不知道阿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伞,凌晨5点多的时候烧才勉强退下来,会不会又反复起来。

肖灏一想到这里,心就纠结着生生的疼,只想着赶紧找到程越,根本无暇顾及一路上跑过来的情况。

肖灏匆匆的赶过去,远远地看到屹立在墓碑前那个撑着伞酷似程越的身形,人还没跑过去,便急急地脱口而出。

“阿越。”

扶着程以凡的程瀚回过头来,把撑在头顶的伞往高举一举,露出一张同样精致而妖娆的脸,只是却比程越的那张脸更多了一分冷酷。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肖大少,千里迢迢跑到妈妈的墓碑前来示爱吗?”

“阿越呢?”看不到程越的身影肖灏已然开始心急火燎。

“阿越?叫的是有多么亲热?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问你阿越呢?”

“自然是被我赶走了,他有什么资格来祭拜妈妈,他是凶手,是他害的我家破人亡。”

“你就这么恨他?他是你的亲哥哥。”

“你见过亲哥哥把亲妈妈活活气死的吗?我没有这样的哥哥。还有你,你也滚开,这是我和爸爸的地方,这是我们和妈妈唯一可以多待一会的地方,不要你来破坏。”

“程瀚,你怎么这么幼稚?”

“我幼稚?总比你们不男不女在一起龌龊的生活要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