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时夜里有人来照顾,替她用温湿的毛巾擦拭身体,每隔一小时就将她抱坐在怀里喂水,她烧得迷迷糊糊,脸颊的热度隔着一层布料熨贴在他的胸口,只记得那个人的怀抱很宽厚温暖。
她朦胧睁开眼,头脑昏胀,不知是不是在梦中。窗外投进一片清光,那个人背对着她倒水,宽直的脊骨从单薄的衬衫内印出嶙峋的轮廓。夜风吹进他的衣角,他却不知冷热地挡在风口。
意识昏昏沉沉地坠在半空,嘉允的身体疲倦到无法动弹,像是回到某个落雨的夜晚,那一条幽闭昏长的走廊,他就站在尽头。黑暗中嘉允向他走去,可是相隔的那一段路程,却被拉得越来越远。
凌晨一点四十,嘉允忽然在梦中哭起来,起先是压抑着胸腔内慢慢上涨的呜咽声,末了不禁失声大哭。顷刻间所有的酸楚委屈,都随着这一哭,彻底翻涌宣泄出来。
直至最后,她被人抱进怀里,可依旧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她的指尖死死攥住那人的衣角,哀求的声音由于长时间的恸哭而沙哑不堪,“阿许,阿许……你不要走……”
关于磁带机,其实是我个人很为之动容的一个点。因为在无声的世界里,阿许就是很孤独的存在。
之前大纲是预计15w完结,所以写到收尾我就一直暗示鼓励自己快完了快完了,抓紧写,不过我这个人说话向来不靠谱。(这句划重点,大家了解就行啊,别打我。)
和大家预告一下吧,我不会写他们长大毕业结婚生子这样的结尾,因为对于这个故事来说,他们能好好的在一起就是最棒的结局。
他回来了 <偷听月光(又一)|PO18臉紅心跳
他回来了
第二日嘉允醒来,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嘉建清,当时她头脑昏沉得厉害,浑身僵麻,只有额头可以感知到一点温度,是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试探体温。
她的知觉仍陷在模糊混沌的边界,下意识地对着他喊:“爸爸……”
额头上的那只手遽然滞住,一室微光中,嘉允渐渐看清他的脸,看清他眼里焦灼充溢的血丝,看清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温柔妥帖。
嘉建清收回手,坐在病床边,他的声音喑哑而困颓,“嘉允,还难受么?”
嘉允看着他,缓慢眨动眼睫,春日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的间隙投进来,片刻后,嘉允把脸偏到另一侧,沉默地盯住墙壁上浅浅浮动的光影。
“还难受是不是?”嘉建清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另只手抚上她的额头,急切地询问:“想不想喝水?”
她摇摇头,茫然望着墙壁。
好像只有酸涩的眼底可以证明昨晚那场崩溃的记忆存在,他来过,嘉允仍然可以感知到他留下的温度。
一段长久的缄默后,嘉建清起身:“那你休息,我去帮你买早餐。”
走到门前,听见嘉允唤他:“爸爸。”
他的脚步滞留在原地,转身时听见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计许在哪里?”
嘉建清站在门前有一霎那的愣怔,嘉允有多久没有喊过自己有关父亲的称呼呢?
大概有两年多。
那时嘉允还处于每日和他斗智斗勇矛盾大发的叛逆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因为顾浅的一句话而分道扬镳。
没有血缘支撑的关系就是这样薄弱,更遑论他们父女之间向来剑拔弩张。
嘉建清重新走回病床前,他伸手抚摸着嘉允的额头发际,犹豫了很久,才轻声道:“他去康复中心了,十点结束后我喊他过来看你好不好?”
他看着嘉允苍白失血的面孔渐渐浮漾出一抹惊愕的神色,她好似在竭力屏息,可是胸口却不受控般急促起伏着。
嘉允撑起身子,开口前突然剧烈咳起来,嘉建清沉默地拍抚着她。
她就这样猝然落下泪来,抓着嘉建清的胳膊,哽咽着央道:“爸爸,我想去见他……”
初春早晨的日光将医院走廊照出明晃晃的一片斑驳,推开门,喧哗与烦扰一涌而入,瞬间将她沉入浑浊的深渊。
他们从住院部的vip病房来到门诊区,医院的大厅挤满挂号排队的人群,穿过一片浊重的陌生气息,他们来到四楼的康复科。
听力康复诊室在走廊的尽头,嘉允站在入口处,骤然听见一旁的诊室传来一声凄厉哀恸的尖叫,那声音刺透空间内的每一处间隙,听着令人胆战心惊。
“别怕,是骨科康复那里的声音。”嘉建清揽过她的肩安抚道。
嘉允垂下眼,无故感到惶然。
嘉建清看着她逐渐退缩的神情,转而叹息:“嘉允,去看看他吧。”
“爸爸,”嘉允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嘉建清,“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要怎么在清醒的时候面对他。
嘉建清的神色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计许他两年前发生过一次车祸。”他顿了顿,声音平静温和,“那时是深夜吧,好像还下着大雨,肇事者逃逸了。他躺在地上,直到早晨才被路过的车辆发现,送到医院后是学校联系的我。”
“车祸后脑外伤很严重,他在ICU住了一个半月,治疗做了颅骨修补。”他说着,忽然难以自制地叹了口气,旋即道:“只是后来由于神经受损,他常常觉得左边手脚会暂时性的失去知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车祸造成的脑部神经损伤太严重,他接下来两次人工耳蜗植入都不是很顺利,所以现在需要每周来做一次康复训练。”
渐渐的,父亲的声音也变得沙哑疲惫,“嘉允,不要怪他,他时常听不见,车祸的后遗症也并没有完全消除……”
两年分离,各自生活。
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甚至连她的父亲,这两年来她也只见过寥寥数次。
原来计许就生活在这个城市,生活在她父亲的身边。
原来这漫长失散的两年,他就在这,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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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嘉允独自站在听力康复诊室的门前,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仿佛随着流失的血液被缓慢抽空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计许,独自坐在人群中,他好像瘦了很多,头发剃短了些,背脊直挺,仍旧是那副落落寡合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