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抽离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 多么幸运,他的笨拙也能得到她的照顾。

林蔓寻几乎是一路跑到校门口的,同岗的同学也正巧徐步走到门边, 看到她跑得脸颊微粉, 有些疑惑:“别急,没迟到呢。”

林蔓寻点点头?, 掩饰般把自己脸边的长发勾到耳后。

等到值班室交表格时她看到了周竞, 周竞看上去还是有些愁绪,林蔓寻站在?他旁边看他签名, 不经?意般说道:“段宴不知道你的事情。”

周竞签好名,并不信:“也不是你自己猜测就没问题的。”

“总之,他肯定不知道。”林蔓寻想到今早段宴脱口而出的真实想法, 但她自然不会说出来的。

周竞看着?林蔓寻,没有再?说什?么,放下?笔就先?走了。

一整天段宴都觉得自己像被充足了气的气球,被系在?某处勉强不飘走,打球的时候队友们都在?问他是不是遇到了好事,虽然连输几次但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睡前都难以抑制。

直到他又睁开了眼,但是他觉得自己很奇怪,好像不是人的视角,没有知觉也不会动作。

他处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客厅,角度是能看清整个?房间的布局,欧式装修,挂壁电视,干净的茶几,米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形婀娜的女人,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有些焦急的男人。

他认出来那是都蜕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的林蔓寻和周竞。

他应该情绪起伏的,可是他没了知觉一般,他甚至怀疑自己是这间房间的某个?物品,无知无觉地看着?这一切。

“蔓寻,我建议你先?去放松几天,去旅游,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不要把自己困在?牢笼里?,我们可以离婚的,你妈那里?我会处理的。”周竞应该是说了很多次这样的话,说得他自己都有些厌烦了。

但是林蔓寻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回应,漂亮的眼中一片死气沉沉。

周竞叹息一声坐到她面前的矮椅上,苦口婆心劝道:“我们本来就不是真夫妻,你真的不用太在?意你妈,你那个?能在?你大?学都没毕业就要你嫁给一个?光有钱的傻子的妈算什?么妈,她自残那么多次有哪次真死了?她舍不得死的,你放一百个?心吧!”

“现在?程津他……他都要和女人结婚了,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怀孕了,我肯定会有所动作的,程津就不配站在?她的身边,她现在?胎像不好,受刺激的话对?她的生命会有危险,但是程津我会处理的,他是个?人渣。”

“还有你那个?劳什?子弟弟,他贪了项目经?费是他的问题,你不用自责,由我来处理。离婚的事情我可以让律师初步拟定方案,我们离婚后财产均分,还有我会另外把几个?产业划给你,并且送你离开这里?,保证你妈和你那个?没养过你的爸找不到你,他们都会很安静的。”

“你不要……不要想不开好吗?”

周竞讲了一堆,林蔓寻却只是点点头?,仿佛在?谈一场商业交易:“我会考虑的。”

但周竞还是缓了一口气:“我这几天先?去D国谈事情,公?司的事你能处理就处理,不要太压着?自己,等我回来,我们就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林蔓寻看向周竞,露出娴静的微笑:“我知道,谢谢你。”

周竞沉默了一会儿后就离开这栋价值不菲的房子了。

段宴做为一个?“物品”,还是静静待在原处看着林蔓寻侧坐的身影,看着?她枯坐到天黑,看着这周围的一切变得黑暗无比,直到光线再?次照进?来,他发现自己待在?了一个?公?园里?。

周围都是花草,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又是什?么东西,再?次无知无觉地在不远处看着面前亭子里?的两个?年轻人,虽然没有任何信息暗示,但他就是知道这是大?学时期的林蔓寻和周竞。

林蔓寻问周竞:“之前你提过我们假装在?谈恋爱的事还可以继续吗?”、

周竞目瞪口呆,随即尴尬:“我那是胡说的,万一影响到你就不好了,我想好了,既然我选择了真实的做自己,总要有接受这一切的准备的。”

“不,这次是我很需要,我妈……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那个男人又在?一起的,而且还把一个先天智力有问题的男人硬塞给我,我妈还同意了。”林蔓寻气到声音都发颤了。

周竞听闻后也特别生气,他知道那个?男人指的就是林蔓寻的生父,不愿承认她是自己的女儿,抛弃妻子,却在?听闻有一笔钱可以挣的时候把她想起来了。

更可恶的是林蔓寻那个?妈,居然以死相逼,更离谱的是她居然天真的信了那个?男人的胡说八道,相信了林蔓寻作为女儿不会给她养老,而他生的那个?儿子他会让他负责她的后半生,于是她开始处处给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打算,打算到要把自己的女儿卖掉,逼林蔓寻承认自己就是有那样一个?干啥啥不行?、道德低下?的弟弟。

他们都还是学生,林蔓寻不想放弃学业和自己的人生,周竞家境殷实,有权有势,施琴会更加偏向于林蔓寻和周竞开展关?系,而周竞需要一个?异性掩盖自己的情况,两个?人勉强达成合作。

随后他们离开了公?园,段宴看着?光线渐暗,从清晨到正午,正午到黄昏,黄昏到深夜,周围再?次一片漆黑,他无知无觉地等待下?一次日出。

等阳光再?照向他时,段宴发现自己又换了个?地方待着?了。

这次应该是在?病房里?,大?间地病房里?有不同的病人,他的视线正好就落在?施琴的身上。

施琴的脚被包扎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颓废阴郁地躺在?床上,旁边的病友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不睬,最终几个?病友对?视一眼后就再?也不理她了。

这时候从病房外走进?来的林蔓寻是他现在?熟悉的,高中时期的林蔓寻,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等她走近时施琴也看到她了,林蔓寻问她:“现在?吃还是等一下?吃?”

施琴却冷笑一声:“你出生时就欠我一条命,现在?为了养你我又毁了腿,你干脆让我饿死好了。”

周围的病友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且表情很不赞同,段宴好像真是个?随处摆放的物品,他居然心绪平静地和病友们一样回忆起前几天的事情,明明是施琴自己闯红灯,且她那个?服装店根本盈利不了什?么钱,却在?手术结束后一醒来就把火撒在?林蔓寻的身上。

林蔓寻才经?历了可能失去至亲的恐惧,她内心对?自己的母亲总是有一片柔软的同情,她是个?不幸的女人,遇人不淑,生活困苦,加之这次事故她确实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再?糟糕也是自己的母亲。

施琴的责骂与挑刺林蔓寻都忍住了,但她的情绪显然愈发低落。

林蔓寻就坐在?一旁等施琴发泄完怒火,然后喂她吃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段宴也跟着?进?入了黑夜,再?睁眼时周围一片漆黑。

他躺在?床上,一次次梦境的转换却让他在?醒来后没有一丝疲惫,反而异常清醒。

他知道这次不是单纯的梦境了,甚至之前的梦境也不是单纯的梦而已,毕竟他回到这里?来就已经?是难以解释的事情,再?在?今晚梦到三个?场景,他莫名坚信这就是他之前苦苦寻找的线索。

他抬起手放在?自己沉稳跳动的胸口处,突然发现原本放在?枕边的手串戴在?了手上,于是他缓缓坐了起来,侧过头?看到此刻正是凌晨四?点多,再?观察手串,回忆是不是自己睡前忘记拿下?来时突然感到一阵头?疼。

梦中三个?场景串联的细节蓦然涌入他的脑中,他捂着?头?低头?看浅蓝色的被子,脑中浮现的确实梦中周竞提起的程津的脸,并发现这个?人他见过!

他看到他和周竞关?系亲密,并且被此时的林蔓寻发现了,周竞这几天来找林蔓寻就是为了确定她会不会说出去,而林蔓寻是受到冲击的,但她考虑到周竞和程津的前途问题,最终决定假装不知道。只委婉劝周竞放弃,至少不要在?学生时代发展这样的关?系,也不要欺骗女同学,甚至是他未来会遇到的任何女性。

接着?他又看到林蔓寻高考后成绩非常优异,在?选专业时却随意地挑了金融专业,还看到施琴在?发现林蔓寻会因为她的受伤难受时,一遍又一遍的以自残的方式控制她。

而林蔓寻和周竞原本是没有结婚的打算的,是因为施琴为了牢牢抓住周竞这个?“金龟婿”一边逼迫林蔓寻,又意外看到了周竞和程津的事情且拍下?了照片,威胁周竞一定要娶林蔓寻,让她那个?野儿子进?入他们家族庞大?的事业中。

其实这件事威胁不到周竞,他并不愿意以形式上用婚姻掩藏自己的特殊,就算爆出去了又怎样,人家只会投其所好,但对?于程津这个?普通人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周竞答应和林蔓寻结婚后,施琴才把照片还给了周竞。

再?看到林蔓寻死前处置自己巨额财产的方式,股权和不动产变卖,与流动资产一起全部捐了出去,且确定已到账后,她立下?遗嘱,讲明自己已经?处置了财产。捐献后剩下?的十万元留给施琴养老,周竞从D国回来,只看到已自我了断的林蔓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