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惜棠问:“你会帮我吗?”

“朕哪次不是站在你这边的?”谢澄说,“哪怕棠棠以后不讲道理,随便欺负旁人,朕也是会帮亲不帮理的。”

惜棠听了,忍不住一笑,反应过来,又嗔道:“陛下以为我是你!”

谢澄见她笑了,不禁也笑了。只他先欺负了惜棠一事,怕是要被她记一辈子了。他微微叹息着,温柔地把她揽入怀中。惜棠温暖的呼吸轻轻吹着他的脖颈,他感觉痒痒的,暖暖的。惜棠在他的怀中蹭了几下,忽然问:“陛下,太后是不是很爱你?”

“母后么?”谢澄怔一怔回答,“四个儿女,她都没有不爱的。”

想了想,他还是承认了:“好吧,母亲还是最偏心朕的。”

惜棠眨着眼睫毛:“这样好……”

谢澄轻抚着她的后背,思考了一会,才开口了。

“没错……从小,母亲就最疼爱我。甚至在怀上我没多久,还没有出生,她就已经最爱我了。”谢澄轻声道,“这听起来很没有道理,是不是?明明论贴心,我不如姊姊们;若是论听话么,更是远远不及八弟弟……我还天天惹母亲生气!”

谢澄与太后争吵的场面,惜棠是亲眼见过的,还真的很是吓人。可按照谢澄这么说,为什么太后偏偏最爱他呢?

惜棠眼中流露的疑惑如此明显,谢澄专注地注视着她:“所以你知道了么?棠棠,爱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不是说你做的最好,对父母亲最体贴,他们就一定最爱你。虽然世人都说,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但不把孩子放在心上的父母,我们还见的少么?”

“道理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惜棠的眼睛泛出了点点泪光,“我的心里过不去。”

谢澄心疼极了。

“是他们傻!竟舍得这样对你,”谢澄说,“若不是他们生下了你,朕非得给他们个教训不可!”

惜棠微笑说:“陛下不理会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教训了。”

“你不理会他们,朕也不理会他们。”他吻上了惜棠纤密的眼睫毛,“棠棠,你只管把爱留给真正爱你,在意你的的人,好不好?”

惜棠轻轻问:“陛下是在说自己吗?”

稀薄的烛光中,谢澄竟然渐渐红了脸。从来没有这么一刻,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皇帝。

“朕知道你现在不愿意给朕,不要直接说与朕听!”谢澄不开心地说,“不过棠棠,朕会很爱很爱你,给你很多很多爱的,没有人能比我爱你更多。”

大概只有像谢澄这样,在充盈的爱意中滋养长大的人,才能毫不避讳的说爱,毫不吝啬的给予爱吧?先前,因着至尊的身份,他在惜棠面前流露的,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自上而下的赏赐,并不允许她拒绝。

而如今,不知怎的,他忽然走下来,与惜棠站在同一高度,要来和她说爱了。有时候,惜棠都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她最初认识的皇帝吗?

在皇帝面前,惜棠从来都认为,自己是清醒的。但在这一刻,她却有些迷茫了,谢澄捕捉住了她一刹那的神情,出声问道:“如何?你不相信我吗?”

惜棠情不自禁地开口了:“我信。”

谢澄欢喜极了,更用力抱住了她。惜棠如梦初醒,他们在朦胧的烛光中对视着,还是谢澄先低下了头,吻住了她。这吻是这样的温柔,连月亮都忍不住陶醉了,洒下了满殿如银的清辉。

出征的那一日,小弟来与惜棠拜别。

因为是面见外臣,殿中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两三个伺候的内监。尽管小弟身在长安,可以常常与惜棠相见,但因着惜棠自身的缘故,很少与小弟说掏心窝子的话。

今日一细看小弟,竟是长大的这么快,只能隐隐瞧见小少年的影子了。惜棠有些惆怅,又有些欣慰,望着小弟,久久的难以言语。

“姊姊,你不用担心我,”言恪开口了,“我会平平安安回来的,你放心!”

小弟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惜棠当然再放心不过了。午间下了好大的雪,这时已经渐渐停了。惜棠望着他与自己相似的眉眼,忽然问:“阿弟,当年的事,你真的不怪我么?”

不约而同埋藏多年的旧事,忽然被姊姊提及,言恪不由得愣住了。“我不怪你,阿姊。”他回答说,“明明就是阿母的错,与你无关的!”

小弟此言一出,惜棠的眼睛忍不住就t泛起了泪光。很多年以前,父亲还是云观县的一名小吏。她刚满七岁,小弟也才四岁出头。岁除当日,父亲忙于公务,长姊忽然闹起了肚子,母亲不忍儿子失落,就撇下了长女,带着惜棠与言恪上街游玩。

小弟左手牵着母亲,右手牵着姊姊,心里头好快活呀,他扯着母亲的衣角,吵着要买花灯。云氏向来疼宠儿子,尽管家中情况拮据,还是来到了摊位前,要为儿子买一盏。为着价钱,她与摊主掰扯了半日,激动起来,不知不觉松开了牵着儿女的手。

惜棠睁着好奇的眼睛,目光眨也不眨地望着花灯,她也好想要一盏呀!但母亲是绝对不会买给她的,不过她可以和小弟一起玩。小弟从来都很大方的。想到这里,惜棠就想和小弟商量,和他说一会悄悄话,一转头却发现小弟松开了母亲的手,小小的身影往更热闹的人群里去了。

惜棠睁圆了眼睛,连忙告诉母亲:“阿母,弟弟他……”

她话还没有说完,云氏就不耐烦打断了她:“没看到我正在与人说话么!吵什么吵!”

惜棠委屈地泛出了泪花,她不敢招惹母亲了,打算一个人偷偷的溜走,去寻找弟弟。她才刚走没多久,云氏就买到了花灯,叫住了女儿:“你要往哪里去?”

惜棠怯怯地说:“我要去找弟弟……”

“弟弟?”云氏脸色大变,“你弟弟哪去了?”

“弟弟往那里去了……”惜棠的小指头指了指前方,只是人群熙熙攘攘的,哪里还有小弟的影子?云氏脸色一白,她不会把儿子弄不见了吧?她焦急的额头都冒出了汗水,顾不上女儿,急急地就上前找儿子。但找了好半天,都不见儿子的踪影。

想到家中的夫君,云氏又急又怕,下意识就迁怒身后跟着的女儿:“都怨你!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懂事,还背着阿母,带着弟弟去玩!”

“不是这样的!”惜棠急急忙地说,“是弟弟自己走了,我告诉了阿母的,是阿母……”

惜棠话才说了一半,云氏就粗暴地打断了她,“还在和我说谎!”她望着哭的眼睛红红的女儿,心中的恐慌无限地放大,“不是你的错,还能是阿母的错?都怪你贪玩,才害的弟弟不见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惜棠还想开口,但望着母亲可怕的神情,她不敢再说一句话了。她瑟缩着,跟着母亲回了家。

家中,父亲得知唯一的儿子走丢了,几乎要昏迷过去。他怨妻子,怨自己,更多的是怨女儿。若不是她贪玩,儿子就不会不见了。

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唯有沈家一片哀寂。所有人都自顾自地伤心,没有人理会惜棠,惜棠待在自己小小的寝房,哭了几天几夜。

从此,在自己的家里,惜棠就成了透明人,没有人会关心她,也没有人会在乎她了。

直到惜棠十三岁那年,弟弟忽然被找到了。竟是流落在了父亲上官的家中。两年以前,父亲升官了,迁往了杜陵县,做了个两百石的小官,还一直未曾去过上官的府邸。

直到那日与同僚宴饮,喝醉了酒,在上官家中住了一宿,望见了走失六年的儿子……才知道上官独生的孩儿,原来是自己家的。

言恪在新家里,过的很好。上官没有儿子,对这个捡来的小儿郎,一直都是百般的疼爱。但孩子的生父都找上了门来,总不能阻拦他认祖归宗,只能依依惜别了言恪,让他回到了沈家。

值得一提的是,言恪回家没多久,上官多年未有孕息的妻子,忽然有了身孕,怀胎十月,平平安安诞下了个儿子。自此,上官认定,这是言恪带来的福气,对沈家也越发的亲近,父亲的仕途,从此也就越发的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