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陛下怎么忽然带我来看花?”
“不是你自己先前说闷么?”谢澄说 ,“若不是年节将近,朝中诸多烦事,朕倒是想带你去行宫住一住。现下,只能在宫里将就了。”
“也不将就。”惜棠仰头嗅着梅花香,红梅点缀在她的脸庞,像是画中的景象,“我竟不知道这里有这样多的梅花……”
“你当然不知道了。”谢澄轻声说。望进他星子一般的眼睛,惜棠眼睫毛颤抖的更快了,“入了宫这么些年,你哪里有认真地看过未央宫?”
湖畔,有着朦胧而潮湿的水汽。一点一点地沁入惜棠的面颊,谢澄亲吻着她的脸,“都是朕的不对……”他温柔地叹息了一声。
惜棠说:“当然是你的不对。”
谢澄微笑着,不说话了。他和惜棠一同坐了下来,天边仍旧刮着细碎的雪花,微微沸腾的茶壶咕嘟嘟冒着热气,他把惜棠抱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的发顶。惜棠靠在他的怀里,仰头望着头顶苍白的太阳,冷色的日光,把惜棠鼻尖上沾着的一点雪,一点一点地融化了。
他们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小树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他的眼睛很明亮,还在微微喘着气,显然很兴奋。
“阿母,你和我说没有露水,但小树还是收集了一点呢。”小树跑近了,看到母亲和陛下抱在一处,吃惊地睁圆了眼睛。谢澄神情自然地松开了手,惜棠站了起来,对孩子说:“小树好厉害!可不可以把露水给阿母看看?”
小树巴巴地点了点头,眼睛还是望着谢澄。还是第一次见母亲与陛下这么亲密。从前,陛下每每驾临,阿母都是忙不迭叫他离开的……小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皇帝摸了摸他的的小脑袋,问:“在看什么?”
“没有在看陛下!”小树急急忙地说。
皇帝听了,就摇了摇头,但奇异的,小树知道他没有生气。对于大人的态度,小孩都是最敏感的,近t来皇帝的一言一行,让他忍不住起了亲近之心,胆子也变得大许多了。
小树还想试着和陛下说几句话,母亲就把他抱了起来,毫不吝啬地夸赞他:“小树怎么这么能干?才一会的功夫呢,就采来了这样多露水!”
被母亲一夸,小树很不好意思,来不及去想陛下了,“也不是小树一个人的功劳。”他摇着头,“姊姊们也有帮我呢。”
惜棠笑了,她抱着自己可爱的孩子,亲了又亲。稀薄的日光里,她柔和的脸庞,的确是很美丽的。若她怀里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那就更好了……谢澄的眼睛里含着笑意,惜棠不经意撞进了他的眼睛,不由得怔住了。
“这样看朕做什么?”谢澄抱了下她和小树,“孩子都拿露水回来了,还不去烹茶么?”
惜棠还没说话,小树就积极地响应了。只能任由他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第079章 击中
大雪天, 明窗透亮,银装素裹。
甘露殿,皇帝正在与太常说着话, 大多时候都是太常在说, 皇帝在听。雨点一样的雪花啪啪地打在琉璃窗上,透亮雪光映的皇帝的脸分外寒凉。太常说了许久,皇帝都不说话, 不禁慌了, 就唤了声:“陛下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并无。”皇帝说,看着太常略略紧绷的神情, 微微一笑说, “今岁的贺正之礼, 依照太常所言就是, 只不许太奢靡了。”
太常不禁惊讶, 今岁风调雨顺,国库丰泰, 又大破了胡族,夺回了河南之地,依着天子素日的脾性, 还以为会趁年节宣扬功威才对,不曾想……“陛下圣明。”太常说:“臣遵旨。”
皇帝点了点头, 太常把事情说完了, 刚想出言告退,皇帝就开口了:“还有一事,朕要知会太常一声。”
太常连忙应道:“还请陛下示下。”
皇帝声音平淡地说:“朕欲恢复亲蚕礼。”
现下才十二月, 谈亲蚕礼,是不是太早了?但太常顾不得这个, 犹豫地说:“陛下所言,臣不敢不从。只宫中还未有皇后,太后又尚在明光宫……”
“何必要劳烦太后?”皇帝轻叹一声,“沈夫人克娴内则,垂范天下,可堪主持亲蚕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太常怎么还会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亲蚕礼,历来都是由皇后主持。陛下登基以后,久久未立中宫,就还由尹太后暂代职责。只后来尹太后退居明光宫,亲蚕礼无人主持,也就暂且停了。皇帝这时候提出要沈夫人来主持亲蚕礼,无非就是动了立后的心思。
太常面皮发麻,轻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皇帝始终含笑的目光望着他,他只能垂首道:“陛下所言甚是。”
皇帝满意地颔首:“兹事体大,卿先下去拟个章程,再来与朕过目。”
太常无奈地应是,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出言道:“陛下年少践祚,至今还未有子嗣,臣请陛下以社稷为念,广纳妃嫔,以承宗庙。”
皇帝的神情淡下来了:“卿无别事要说了吗?”
太常见皇帝如此,不敢再言,只得告退了。待出了甘露殿,才长长叹息了一声。
和皇帝折腾了一夜,惜棠今日好晚才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明亮的雪光就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慢慢地坐起来,伺候的人发觉她醒了,掀开帷幔,来给她递水,惜棠双手捧着茶盏,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瀑布一样的乌发几乎要垂到毛毯上。
惜棠四处张望了下:“很晚了吗?”
“是,”碧珠说,“都巳时了,快要用午膳了。”
惜棠神情怏怏地垂着眼睫毛,忽然问:“陛下是不是走了?”
“陛下才卯时就走了,”碧珠说,“还吩咐我们不要吵醒您呢。”
惜棠呆了一呆。宫人们见她醒了,四下动作起来,把支着窗的杆子给撑上了。雪已经小了许多,几乎没有再下了,只偶尔有几缕寒风吹过。惜棠揉揉脸颊,感觉清醒多了,刚想起身梳洗,小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扑进了她的怀里:“阿母今天好晚起床,羞羞!”
孩子想是去外头玩了,身子冰冰凉凉的,冷的惜棠一个激灵。惜棠摸摸他的脑袋:“这么精神,跑去哪里玩了?”
“灵儿姊姊陪我堆雪人了!”小树好开心,迫不及待就要拉惜棠去看他的雪人,惜棠摇摇头说:“等阿母洗漱完再去。”
小树嘟起小嘴,只能放开了惜棠。惜棠还想哄他几句呢,就听见殿外传来了咕咕的叫声,像是什么小动物发出来的。惜棠一怔,问道:“”这是什么?
“是小兔子!”小树开心地说:“小树喜欢的小兔子!”
惜棠摸不着头脑:“哪里来的小兔子?”
“陛下叫人送给小树的!”孩子的脸蛋红扑扑的,“早上我起来找阿母,阿母懒懒的,还在睡觉,小树就和陛下一起吃了糕糕。我和陛下说想要小兔子,陛下说好,一会就有人送来啦。”
惜棠这下是真愣住了。碧珠在一旁说:“您放心,都是命人细细挑过,都很温驯的,绝不会伤了小郎君。”
兔子都送来了,惜棠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叮嘱小树:“你自己说要养兔子,现在有兔子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它。”
小树拍着小胸膛:“我会的!”
惜棠失笑。她抱了小树一会,忽然问道:“怎么忽然和陛下要起兔子来了?之前陛下来了,小树都安静地像小鹌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