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这一日朝中有事,皇帝摆驾回了未央宫,特地派人说今日不会来。惜棠终于有时间好好照顾小树,和长姊说一说话。

原本一起哄着小树,气氛好好的,小树迷迷糊糊就入睡了。惜兰望着惜棠,眼神却闪烁起来,惜棠不明所以,不由得问了一句,“阿姊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我,”惜兰犹豫了好一会,但总归是沾了自己妹妹的光,没什么好瞒的,就道,“昨日,郎君寄予我的书信到了,说他升了官位,现下是郡里的五官掾了。”

惜棠听了,不禁微微一愣。阿洵死后,临淮国国除,被长安划为了临淮,九阳与武陵三郡。刚刚长姊说,姊夫被擢拔为九阳郡的五官掾……她低了低头问,“那,父亲和母亲呢?”

“还没有消息,想来是还没有。”惜兰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若是要恩封阿父阿母,陛下会先来与你言说吧。”

惜棠渐渐不说话了。见着惜棠这样的反应,惜兰就明白,阿妹还是怨恨着家里,不过也是,做父母做成了这个样子,哪里能叫女儿不怨?惜兰不再想父母,而是和惜棠说起了小弟。

“小弟这几日,常常和长扬榭里的将士聚于一处,日日都不见人影,”惜兰说,“我瞧着他,于武艺也有些天赋,前些日子还私下与我说,陛下有意叫他留在长安,做个随侍的郎卫,阿妹的意思呢?”

显而易见的,皇帝是起了提拔她家里人的念头,这叫惜棠不自在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根本不想得到皇帝赐予的任何东西。但皇帝的意思,哪里轮的到她来拒绝?便是她想拒绝了,那小弟呢,若是能有个更好的将来,她怎么能强求他不要?

“陛下还未和我说……”惜棠缄默了一下,道,“待过些时日,我再问问小弟的意思。”

见惜棠的神情含愁,惜兰的心不禁难受了。阿妹近来被封了夫人,人人都替她高兴,云光殿也是喜气洋洋,都在为迁宫做准备,但她哪里不知道阿妹心里头的不愿与彷徨?但千般安慰的话,都已经说尽了。惜兰如今,只能叫惜棠打起精神,去过接下来的生活了。

“我知道阿妹心里难过,但眼下都这样了,”她轻轻捏住了惜棠的手,“你与陛下对着干,最后吃苦的只能是你自己,便是不想着自己,也要想想小树……”

“阿姊都与我说过了千万遍。”惜棠微微哑着声音,“再说了,阿姊这些日子瞧我,可有忤逆过陛下?”

望着阿妹脸上凄徨的神情,惜兰渐渐沉默下来。就近来她所看到的,陛下常常临幸云光殿,阿妹与陛下也相安无事,偶尔看来,还有几分融洽……但她哪里不知道惜棠的苦?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心里不愿,但总归陛下还待你好,身边也只有你一人,这日子就也过的下去。就是我与你姊夫,也常常有不痛快的,如今不还是好好的?人生在世,哪里能诸事圆满呢、能过的下去,就努力地过吧。”

惜棠抿着唇瓣,不说话。半晌才道,“阿姊说的也有不对……谁说陛下只有我一人?”

惜兰惊诧地张开了口,“这……”

她还欲再问,但看着阿妹的神情,也就沉默了下来。后宫里头有名位的,的确是有阿妹,但哪里知陛下有没有私幸宫人?毕竟这后宫里的女人,从名义上都是陛下的。陛下有时幸过了,不给名份,抛在一边,也是可能的。

男子三妻四妾,原也是惜兰见惯了的,毕竟她自己的郎君也是,何况阿妹侍奉的夫主,还是富有四海的天子。可想起去了的临淮王,那个待阿妹一心一意的妹夫,惜兰还是忍不住心中生痛。她都如此,更何况阿妹自己?但这样的男子,毕竟又是世间难寻的……惜兰唏嘘不已,不再就此事和惜棠说了。

第057章 小树

对于天子册封夫人一事, 朝臣们都颇有意见。在朝上和天子奏对时,不知说过多少次。但旨意已下,天子毫无更改之意不说, 连王太尉都没有多言, 久而久之,众臣都熄了心思,不再劝了。只在长安的市井巷末, 从前明帝宠爱郭美人时盛行的歌谣, 现今又复唱了起来。

天子的心腹之臣魏究,私下和天子相谈时, 就提起了这件事。当其时, 天子只是淡淡笑过, 觑着他的神情, 魏究就噤声不再言语了。但临告退前, 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陛下的后宫之事, 臣不敢多言,只沈夫人与临淮王毕竟有一子,陛下须得细细斟酌……”

听了魏究的话, 皇帝的神情,慢慢地就淡了下来。魏究屏气等着皇帝的回答。皇帝果然没有对他动怒, “卿的意思, 朕都明白。”皇帝缓慢地颔首道,“这个孩子的去处,朕早就想好了。”

得了皇帝这个回答, 魏究就放心了。他和皇帝告罪过后,恭敬地就退了出去。

离八月初九那日, 越来越近了。元光殿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惜棠不欲参与这样的忙碌,而是抓紧时间陪伴着小树。小树一个多月了,长的越发玉雪可爱,惜棠疼爱他到不行。只要皇帝不在,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照顾着他。

八月初八那天,宫里头送来了册封用的翟衣花钿,惜棠只是看了几眼,就叫人仔细收好。小树却很兴奋,小孩子,最喜欢这些奢美晃眼的东西了。他往前伸着小脑袋,还想去啃一啃,惜棠连忙把他抱开。“小树!”惜棠气恼道,但小树可不明白母亲的情绪,他听出了自己的名字,还咿咿呀呀应了一声,叫惜棠忍不住笑了。

用了晚膳,时间还早,惜棠抱着小树,在园子里走了好一会。尽管知道皇帝今晚必然会来,刚刚又被小树闹了好久,惜棠的心情还是稍微放松了下来。

方才惜棠在用饭时,小树哭闹的厉害,不要乳母抱,一定要惜棠抱。惜棠只能一边哄他,一边吃东西,硬是被小树折腾了快一个时辰。

现下,小树又安静下来了。在惜棠怀里,专心地玩着惜棠的头发,“你呀,幸好只是今晚闹,”惜棠亲了亲他的小额头,说,“若是今夜陛下来了……”

惜棠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小树听母亲忽然不讲话了,疑惑地抬起了毛毛的脑袋,望着他琉璃一般的眼珠子,惜棠的心,很缓慢地泛起了钝钝的痛。在私下里,长姊,小弟,灵儿,都和她说过,小树像她,不像谢洵。可是在经常的很多个瞬间,惜棠都能在他脸上看到了谢洵的影子。

是她思念阿洵的心在作祟吗?惜棠不知道,却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小树哼哼唧唧的,惜棠以为把他抱疼了,连忙松了力气,刚要和小树道歉,低下头,却发现他晃着小脑袋,小手指扭来扭去的,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惜棠便知道他饿了,想要喝奶。

她犹豫了一会,见身旁无人,只有灵儿带着宫人远远的守在后头,就小动作地解开子自己衣裳的系带,小树开心地叫唤着,埋头喝了起来。惜棠闷哼一声,手缓缓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小树是个不挑食的孩子,无论是乳母的,还是惜棠的,他都喜欢。但显然,还是更喜欢惜棠的多一些。惜棠出于对小树的爱意,有时候,也想亲自给他喂奶。但想到这也许是皇帝不会喜欢的,惜棠就不这么做了。

安静地抱了小树一会,却忽然听到了些许动静,像是有人着急地朝她小跑来了。惜棠一惊,慌忙就整理着衣裳。灵儿气喘吁吁地站在惜棠面前,对她说,“陛下快来了,您快快去迎吧。”

惜棠的猛地一跳,灵儿伸出双手,要从她怀中抱过小树。小树原本吃的香香的,忽然被母亲打断了,还要把他交给别人,小树的心里很委屈,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像是下一瞬就要哭出声了。

惜棠慌忙哄着他,“别哭,好吗?答应阿母,别哭这么大声……”忍着诸多的心疼与不舍,惜棠把小树交给了灵儿照料,自己撇下他们,往前头去了。

但当t惜棠赶到时,皇帝已经来到殿中了。惜棠观察着他的神情,有些迟疑地上了前。皇帝原本由宫人侍奉着更衣,见惜棠来了,就制止了宫人的动作,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颔,端详着她脸庞上淡淡的红晕,问一句,“方才做什么去了?”

“在和灵儿散步,”惜棠回答说,“没想到外头这么热……”

皇帝哦一声,放下了手,没说话了。惜棠悄悄地松了口气,和宫人一道给皇帝换了衣裳。惜棠正细心地给他整理着袖口,皇帝却忽的把她横抱起来,惜棠惊呼一声,反应过来时,皇帝已经把她压在榻上,鼻尖对着她的鼻尖了。

后面还有人跟着呢!惜棠又惊又羞,急的捶了皇帝好几下,皇帝压着她尽兴吻了好久,才松手放开了她,惜棠慌忙地坐起身子,皇帝从背后抱住她,懒懒问一句,“怎么?不愿意给朕亲?”

惜棠埋怨般的看了皇帝一眼,“殿里还有人,陛下就这么急……”

这一眼饱含的风情,叫谢澄心里头痒痒的。他低笑着,附在惜棠的耳边,说了几句叫人害燥的话,把惜棠整张脸都羞红了。宫人立在殿中,听着帝妃二人谈情说笑,恨不得把脖子塞进地里。

“您每次来,都是和我说这些,”惜棠抱怨着皇帝,“就不能正经一点么?”

“朕现在与你做的,就是正经事。”谢澄端着脸,故意用严肃的语气说,见惜棠真有些生气了,就笑道,“好了,不闹你了,朕今夜来,真是与你说正经事。”

惜棠微微一怔,咬了咬唇道,“是明天么?”

谢澄玩着她的乌发,漫漫地应了一声,“对,明日就是你的册封礼,你好久不见生人,朕怕你心里头紧张。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朕个个都吩咐下去了,没有人敢对你不尽心。”端详了会惜棠如花般的容颜,谢澄轻声说,“朕知道你的性子,是惯于把苦楚往心里咽的。今后若是有人惹你不快了,不拘什么身份,都尽管与朕言,不必害怕什么,明白么?朕来给你教训他们。”

惜棠张了张口,双颊还是红红的,望着谢澄,不说话。

谢澄失笑,“怎么连话都不会对朕说了?”

“没有!”惜棠连忙否认,继而又小小声地说,“您说的,我都记住了。”

谢澄脸上的微笑加深了。他把惜棠抱得紧紧的,继续说,“还有母后……你若进宫了,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母后。只母后明天若召见你,你先不要去,等着朕后日和你一同去。”

惜棠的心忽然一跳,“您明日不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