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尹太后尽管怒气正炽,但仍旧留有理智。长女说的亦有道理,眼下七郎起意不久,正是情浓的时候,她若做的这般狠绝,会大大害了她与七郎的母子之情,实在是很不值得。

但尹太后心中那股气,本就压了十几年了,现今一激上来,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她冷着脸,心中闪过了无数毒辣的念头。最终她只是深深呼吸了口气,招手唤了宫人来。

尹太后忽然要见郭王太后,吓的郭王太后惊惶恐惧不已。

好多年过去了,自从明帝去世以后,虽说在很多个公开的场合,太后不止一次的叫郭氏难堪,但私下两人的见面,却是一次都没有。这其中的原因,郭氏心知肚明。

尹太后性格高傲,对明帝的一众妾妃,从来都不屑一顾。因着明帝的遗愿,尹太后不会在大事上降罪于她,又对她憎恶无比,更是不愿私下见她了,今日怎的……

郭氏心中惴惴,一路跟随宫人入了长乐宫,使了银钱打听,得知成安长公主方才见了太后,现下又离去了,只太后的长女,与她又有什么相干。郭王太后左想右想,都不明白,只能壮起胆子,走入长信殿了。

和往常一样,郭氏深深跪伏着,朝尹太后行了大礼,却始终不听尹太后唤起。郭氏心有忐忑,尽管殿中很凉爽,冰冷的汗水还是一滴滴从她额见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郭氏的膝盖早已一片酸痛。便是再迟钝,郭氏也明白了,尹太后是在刻意刁难于她,难道,难道是洵儿犯了什么事?

郭氏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心里恐惧不已,只觉得膝间越发的疼痛了。

忽然的,郭氏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她偷偷抬起眼睛,一下就对上了尹太后嵌着金玉的青丝履,几乎要碰上她的发髻了。郭太后心中羞耻着,忽然听见尹太后轻嗤了声,“淫/妇!”

这两个飘忽忽的字,却像巨石一般,冷冰冰地击打在郭王太后的心头。郭王太后全身一震,顾不得什么规矩了,猛地就抬起了头,恰好对上尹太后微微翘着睫毛的,蔑然十足的眼睛。过去无数忍辱的岁月一下涌上脑中,郭王太后刹时如坠冰窟。

“即便您是太后,身份在我之上,”郭王太后喉头发颤着,“也不能如此羞辱于人……”

“羞辱?”尹太后冷冷地笑了,“你自己做下的丑事,我指出来,这就是羞辱了?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多少也会有些知耻,却不料还是这般寡廉鲜耻,不堪入目!”

郭王太后眼睛发红,因着她的身份,她孀居有女的过往,无数汹涌的人言都就此淹没过她。明帝虽然爱护她,但她还是不及他的权位,他的发妻。如今他离世了,这般的言语仍旧未有止息。郭氏心中有恨,有怨,一时顾不得别的了,张口就要顶回太后,却不料太后下一句话,将她彻彻底底地钉在原地。

“你自己恬不知耻,倒也罢了!怎的日夜跟着你的儿媳,也学去了你这般不要颜面的品行?一味的矫揉作态,把皇帝的心思也勾了去!”

尹太后的言语含怒含恨,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郭氏听在耳中,只觉得一瞬之间天旋地转。“怎会,”她声音都在发着抖,“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太后面色冰冷的,只是无比鄙薄地看着她。郭氏的脸。因为羞耻至极而一片通红。她张着口,却如何都说不出一句话。

“自己儿媳做下的丑事,如今却做出个这副模样,是想做什么?哀家真是瞧都不愿多瞧一眼!”太后的神情厌恶极了,“过几日,哀家就下诏,令你们即刻回临淮去,你们一家,都再不要出现在长安了!”

郭王太后此刻,已完全失去了精气神,只愣愣地跪在原地。尹太后嫌恶地后退了一步,“眼下时辰尚早,你就在这跪到未时吧!”尹太后最后看她一眼,“哀家没有叫起,就绝不许起来!”

郭王太后呆呆的,一旁的宫人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着。让郭王太后跪直了。尹太后余怒未消的哼了声,在宋媪的伺候下,到寝殿去了。

说回西园那边。

出了这样的事,惜棠与谢洵都无心再玩了。略略收拾了下,就坐上马车回了府。今日的天气很好,惜棠瞧在眼里,心中却感觉分外凄惶。她与谢洵紧密相拥着,听见车夫长吁一声,两人手牵着手,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还未站稳,又看见一列车队在府前停下了,惜棠与谢洵都很熟悉,那是郭王太后的车乘。这大中午的,母亲不用午膳,怎么还出门去了……谢洵心中正困惑,却不料下一瞬,母亲忽然踉跄着下了车乘,朝他们二人走了来,迎面就给了惜棠一耳光!

谢洵反应过来,见母亲还要再打,连忙上前制止她。当看见郭王太后通红的眼睛时,谢洵一下怔住了。

第024章 慈悲

“阿母!”谢洵惊怒道,“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的儿!”郭氏见谢洵如此情状,却是痛哭起来,“你这般为她着想,t可是她是个灾星祸殃,会害了我们全家……”

母亲的言语听的谢洵心惊肉跳。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最糟糕的可能,他连忙招来侍从,一同先把母亲搀扶进去。郭王太后仿佛失了神智,只一味咒骂哭泣着。谢洵暂且顾不得母亲了,双手捧起惜棠的脸,就问,“没事吧?痛不痛?”

惜棠垂着眼睫毛,小声应了句,“有点。”

谢洵心中一痛,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惜棠问:“母亲她,”惜棠的呼吸声很急促,“……是不是知道了?”

谢洵默了一瞬。

“别担心。”最终他吻着惜棠微烫的侧脸,保证道,“万事有我在。”

惜棠眼睫毛上挂着泪水,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日临淮王府争吵不休,而在百里之外,长乐宫也并不太平。

谢澄刚回了未央宫,长乐宫发生的事就传入了他的耳中。伴随着滔天的怒火,他来到了尹太后的宫中。尹太后一见他,就冷笑道,“怎么?皇帝是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母后,”谢澄此时还压着火气,“您为何要这样做?阿姊业已劝过我,我不会再……”

“这话告诉你自己,你自己能信吗?”尹太后不等皇帝说完,就语气轻蔑地打断了他的话,“哀家已经决定了,明日就下旨,叫诸侯王都赶紧的回到封地去,不要留在长安里,一日一日地扰动着皇帝的心。”

“母后这是要越过我,”谢澄的声音很轻,“直接去下命令了?”

“我是你的母亲!”尹太后强硬道,“哀家是不愿你见你犯下丑事!”

“丑事?”谢澄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表情,“母后是惦记着朕的名誉,还是惦记着尹家的后位呢?”

“看吧,你终于承认了!”尹太后气的脸色铁青,“哀家先前三番两次的,想要你娶你表妹为妇,你却是怎么都不愿,原来竟是为了这么个已经做了你弟弟妻子的女人……”尹太后冷笑道,“皇帝,你就不觉得可笑,可耻吗?”

“可笑,可耻?”谢澄声寒如冰,“朕是皇帝,是天子!朕想要何人,便要何人,天下谁敢多言一句?母后这番言语,才是真正可笑不过!”

尹太后被他气到几乎一个倒仰。

“好,好!”尹太后此时怒上心头,已然言语无忌了,“皇帝尽管下旨去,且看你的旨意出不出的了长安城!”

皇帝听了太后的言语,没有恼怒,反而笑了。

“原来这就是母后的真心话。”谢澄冰冷地说,“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逼宫未央,改天换日了?”

皇帝吐露如此诛心之言,惊得尹太后的心砰砰直跳。她紧紧抿着嘴唇,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而皇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拂袖而去了。

尹太后望着他的背影,全身脱力般倒在了座位上。

甘露殿,此刻静的连一根针掉落都可以听闻。

卫和和章羚,都垂手低着头,呼吸都静悄悄的,生怕稍稍大声一点,就会惊扰到皇帝。皇帝自长乐宫归来以后,脸色就一直阴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