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起码的理智尚在,急切地拉着人便寻周围有没有客栈。
轩辕城的主道已到尽头,面前是道四敞大开的肃穆城门,那边是京都管辖的庐城。
道路两侧同样是许多忙碌的客商,而刚进城旁边就有家客栈。
还没来得及反应,郁北渊身形一轻,已经被白袖拽着跑进了庐城的地界。
两个人前脚刚进城,身后的城门轰地一声就关上了。
权当喂狗
与此同时,刚才还跟他温情厮磨的白袖,面无表情地把手抽离了温热的掌心。
柔软细腻的触感消失,耳侧响起阵兵器碰撞的声音,只见两侧的客商自暗处拔出刀剑,安静迅速地朝这边涌过来。
训练有素的动作,相同制式的兵器,游人如织的主街顷刻变得空旷起来,那些客商很快就悄无声息地将郁北渊围困在中间。
郁北渊负手而立,面色极冷,低垂的眸中看不出情绪,就这种阵仗他哪里还不明白?
郁王私藏朝廷重犯戚无双在前,带东原大军攻至京都外城在后,已然对皇室政权造成莫大威胁,此亡命徒逍遥在外皇位便不得稳固。
所谓轩辕城与庐城相连的互市。不过是精心为郁王设计的圈套而已,而早先便觉得可疑的客商,其实是京都方面的暗探和侍卫。
只要郁王踏入京都辖地半步,便立刻阖住庐城城门,剩他孤身只影。就算他此前在东原如何的叱咤风云,此刻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而嘴里说着要给他怀宝宝的王妃,实则是处心积虑甩掉沈壹,引他来庐城的绝佳诱饵。
真是好一招完美的里应外合,好一个心思缜密的郁王妃。
心脏像被无数根绵密小针狠狠锥刺,那股疼痛和酸涩直顶到眼眶,郁北渊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任何音,只踉跄着往前走,想要靠近白袖。
锋利刀尖就横在脖颈命脉,眼睛里被烧灼得遍布红血丝,可是郁北渊却恍若无觉,他只想问问阿袖这到底是为何。
为何这样恨他,为何如此想摆脱他,为何要跟他虚与委蛇,为何不愿给他赎罪的机会,所有的羞涩和依赖全都是装出来的吗……
而那瘦削的身形站在暗影里,始终都低头背对着郁北渊,那背影孤独清冷又绝情。
不多时薛桥来为白袖披了件衣裳,便直接上了等在旁边的马车。
见此情状,郁北渊更急,快走几步就要追过去。落难的虎也是虎,那抵在他喉间拿刀的手哆哆嗦嗦,被带着不断往后退,根本不敢伤他分毫。
“王爷留步。”
突然出现的手狠狠推得郁北渊趔趄,至此他像是倏地清醒,眷恋不舍的神色慢慢回敛,随即陡然转入深不见底的阴狠。
面前这人郁北渊认识,是七皇子李瑄府里的暗卫何由知,他既是暗卫也是幕僚,在同阶层也算是风头极盛的人物。
何由知神色轻松,话里透露出几分遗憾:“我们九殿下是流水无意,王爷又何必当那有情的落花呢?”
唇角勾起抹熟悉的讽笑,郁北渊温和有度地看向何由知:“本王与九殿下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个奴才来妄议?”
这话纯粹是将何由知的脸贬进地里,他的身份在暗卫里犹如众星捧月,当众喊奴才跟骂娘没什么区别。
不过何由知对郁北渊这番折辱毫不在意,嗤笑道:“如今世道,奴才自有奴才的命数,王爷矜贵小半辈,还不是沦为案板鱼肉。”
“何大人嘴倒是厉害。”
郁北渊神色如常,秾丽的长眉轻挑,意味不明地抬手戳了戳何由知的胸口:“左右这鱼肉,你是吃不下。”
何由知眯了眯眼,听不懂郁北渊的意思,他也不欲跟他继续做口舌之争,反正这么多暗卫看着他跑不掉就是。
此时围困着的暗卫在中间让出条道,主街旁边是装有囚笼的马车,被大片黑布蒙盖着,这应该就是押解郁北渊回京都的囚车。
何由知做出邀请的手势,“郁王爷请吧,随臣前往京都陪我们七殿下小酌两杯。”
“七殿下?”
简单的字眼像是刺到郁北渊的神经,只见他啧啧感叹两声,似是不解:“我说何大人,你的主子,是七殿下吗?”
此话入耳,何由知的脸色唰地白了,额角青筋暴起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指尖微抖握紧了手里的佩剑。
郁北渊抿唇笑了笑,抬脚便朝着那简陋的囚车走去,仙鹤云纹袍角随着他的动作卷扬:“本王什么都没说,何大人别心虚。”
眼见着郁王撩袍登上囚车,何由知揩了揩腾出的冷汗,砰砰乱跳的心脏才压回胸膛。
郁王此人,即使虎落平阳,犬也欺不得。那副铁铮铮的挺拔硬骨里,就天生带着从容不迫和冷傲睥睨。
那是独属上位者的俯视姿态,此刻沦落至此孤立无援,但绝对不肯垂着头颅矮人一截。
押解郁王回京都复命这事,何由知不敢有分毫松懈,王府影卫和骁骑营很快就会发觉不对劲,所以他们要趁夜赶路。
七天的行程,两天就走了将近半数,路途中还要时刻提防着引来尾巴。
为保险起见,十二三个暗卫日夜轮流盯着郁北渊,反观他像是在囚车里躺舒服了,没半点要逃跑的意思。
唯一的毛病,就是不进食,无论是多精细的膳食郁北渊都不吃,两天时光脸色眼见得憔悴下去。
这事情愁坏了何由知,郁王是重犯,他藏着很多关于东原军务和政事的秘密,押解回京都面圣之前,他不能死。
百般劝解无果后,何由知通过薛桥告到了白袖那里,希望九殿下能出面劝劝郁王。
这日夜晚队伍停驻在郊外的密林里,深秋的晚间已经很冷,拾了些干柴生起篝火取暖,薛桥就着火在给他家殿下烤鱼。
白袖则靠着块石头,拿着根烧火棍拨弄着燃完的灰烬,火光映亮了清冷的面容,不知在想什么。
薛桥将烤好的鲤鱼细心地摘掉鱼刺,切成块放在白袖面前,边道:“殿下,何大人催咱们尽快誊画出东原军器营的地图呢。”
听到这话白袖的眉心立时紧蹙起来,薛桥要是不提,他都快要把这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