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过来,那肯定不是为?了争帝位。

溺海是真的有别的事发?生。

那么,探墟镜给出的线索,当真是帝主遗留下来的意志在做提示,换句话?而言天授旨和帝源终于有所动静了。

这?个消息叫很多人精神为?之一振,萝州城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车马,茶楼酒肆生意日日火爆,人满为?患。

数千里之外的阴官本家没有参与这?种热闹,数千年如一日的安静冷清。

本家处于九州正中心,纵横两道溺海主支的交汇之处,拥有绝佳的地理优势,也?自然,底下压着滔天的麻烦。这?里常年缭云绕雾,晨起不见五指,湿气重,很多植物?喜爱这?里浓郁的灵气和被滋养得肥沃的土壤,长势喜人,无需精细打理,就?已?是叫医师分外艳羡的良田药铺。

尤其到了这?种万物?萌芽的时节,春风一吹,草木葳蕤,本家开始被疯长的藤蔓与花枝包围,绕过数十重尖角宫殿,再往里,就?透出高翘的屋檐脊角,砖雕门楼,粉墙黛瓦,鳞次栉比,有种温柔的江南韵调。

只是叠石巨景,弯弯小桥下,流的不是清澈湖水,而是黑色的气,浓稠到一定程度,比溺海的海水更为?危险,像能捞起来握在掌心中的黑色缎带。

凌枝不闭关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玄桑

平时处理本家事务的时候,也?会在这?里停留,此时在门外架了张小桌案,竹简在案头堆成?一摞,他伏案下笔,处理完一项,便由左右心腹接过去,一时安静得很,周围只剩花木之间鸟雀的啾鸣声。

倏的,雕花小拱门外匆匆步进一个从侍,他赶过来,知?道玄桑喜静不喜闹,等完全停下脚步,平住呼吸才开口说?:“公子,家主的命令,临时查调三道溺海各个渡口节点的水晶石拓影,属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所有水晶石都带走了。”

玄桑皱了下眉,问:“出什么事了?”

侍从隐晦地点点头,道:“听说?归墟那段出了乱子,家主亲自过去了,二执事和三执事都受罚了。”

玄桑放下了手中的笔。他面如冠玉,清秀俊逸,出了名?的才貌双绝,眉目舒展与凝蹙时都有种别样的不疾不徐,声音清缓:“家主没事?她?回了没有?”

从侍摇摇头,他从袖子里翻出四方镜,恭敬递上去,有些难于启齿:“三执事给您发?了消息。”

玄桑的四方镜对接的基本都是公事,他听这?说?法,心中大概有了数,问:“骂我的?”

从侍不吭声,默认了。

“只是骂人,说?明家主无事。”玄桑自若地将四方镜接过来,淡声说?:“随他骂,不必理会。”

他在脑海中将归墟二字念了一遍,这?次话?语认真了些,问:“天都三少主呢?双煞果拿到了没?”

“拿到了。”回答他的是一道清脆女声,而非身侧从侍,玄桑逆着光线去看来人,见到了正提着裙摆上阶梯的凌枝,她?手中掂着一颗红白双色的果子,抛接得随意,朝他道:“师兄。”

从侍们见到她?,捧着满手的竹简,立刻蹲身行礼:“家主。”

“你们下去吧。”凌枝挥退他们。

凌枝才看完所有水晶石拓影,正用四方镜和温禾安发?消息:【你跟陆屿然说?一声,这?事跟阴官家没关系。】

说?完,她?收起四方镜,走到玄桑跟前。

她?今天特意从当下最时兴的样式和料子里选了件自己一眼喜欢的,上着朱罗小袖衫,肩上搭着条紫燕罗色轻纱披子,下着条八彩织金高腰裙,裙摆散开时像个花苞,眉心贴着花钿,蝎尾辫今日织着双股,拉扯得蓬松,还是照例用七彩绳编织成?蝴蝶结。

从头到尾,花团锦簇,流光熠熠。

这?样鲜亮的颜色,最衬她?圆而小,好似永远也?长不大的脸。

玄桑朝她?垂首,含着点笑道:“家主。”

凌枝手掌撑在那张案桌上,将手中双色果子也?随意丢上去,让它滚了半圈,停在玄桑手边,与他对视,说?:“师兄,你的悬赏我接了,果子给你带回来了。”

相处这?么多年,玄桑依旧有点摸不准这?位古灵精怪师妹的性情,他默了默,扶额,低声说?:“这?次悬赏,是我坏了规矩,全听家主发?落。”

打破规矩时,他便想?到会有相应的后果。

“师兄,我不责罚你。”

凌枝想?得明白,说?得也?随意,她?支着腮,眼瞳颜色被阳光照得很浅,透着种被天真裹挟住的无知?觉的冷酷,吐息中透着种蜜枣的香甜,她?说?出请求,同?时也?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师兄,你和我在一起吧。”

第62章

玄桑微愣, 旋即皱眉。他看着眼前这张脸,看她带点期盼认真?,实则知道家主?的命令, 阴官家任何人?都?无从拒绝, 半晌,轻声问:“为什么?”

凌枝在生动春色中?若无其事地勾了勾自己的披帛:“什么为什么。”

玄桑无奈地看着她,又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阴官家家主?和师兄不是本就该在一起?”凌枝与他对?视,在这种事上,也能做到讲道理似的摆证据:“十年前, 大封执事,你若是想离开渊泽之地, 大执事位置就是你的,你是自己要留下来的。”

“师父和我说, 你答应过这样一直陪着我。因此我将其他人?都?赶走了。”

凌枝向来都?是如此, 这话还算是委婉含蓄的,玄桑几近能听出她话中?的未尽之意, 好似在说, “我们不是本来就该在一起吗”“你既然答应了,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实际上, 她懵懂无知,在这方面自?认为正确的,不是自?己的内心, 而是这千年来传下的规矩。

就像她所说的,若是十年前他离开了,她找别人?, 找肃竹或是姜绥,也都?无所谓。

她就是想要个人?长久的陪着她。

提起来的要求像小?孩害怕寂寞, 需要玩伴一样天经地义。

玄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有无尽的耐心,他教她,就和从前一样:“阿枝,你需要阴官家的任何人?,任何人?都?会?在,但需要并不是情爱。”

九州花团锦簇的繁荣之下,重担系在两人?身上,陆屿然有巫山一族众星捧月的珍视着,凌枝在阴官本家自?然也如珠似宝。

一年中?三百多天,她有两百多天都?镇在渊泽之地里,旷久的黑暗和静谧能完全吞没一个人?,因此她脾气不算好,独断专行,公事上强硬得可怕,私人?事上又多少有些想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