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纳磨了磨后槽牙,很不服气地抬腿离开。
伊薇尔也依言伸出纤细的手指,捏住了自己的鼻子,把头低下来。
以诺握拳贴着少女的肩膀,伊薇尔顺势轻轻捏住男人的衣摆,动作自然而然,就像跟小孩总会习惯性抓住最信任的人一样。
他愣了一下,随即将人带进了接待室内附设的独立卫生间,从角落拿过一把悬浮坐凳,放在盥洗盆前,轻轻按着她坐下。
“现在头部稍向前倾,避免血液倒流至咽喉引起呛咳或者误吸。如果口中有血液,要马上吐出来,不可以吞咽。”男人耐心地叮嘱,倒映在镜子里的脸庞棱角分明,颧骨至下颌勾勒出有力的线条,一副金丝眼镜架出斯文的边界,镜片后的棕色瞳孔沉静温润。
伊薇尔点了点头,维持着垂首捏鼻子的动作,因为低头的姿势,披散的银色长发从右肩滑落,发梢柔软地垂下,眼看着就要沾染到盥洗盆边缘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右手正捏着鼻子,左手来不及过去,伊薇尔便想甩头将垂落的发丝晃开。
“别动。”男人几乎在她动作的瞬间,便用温热干燥的掌心按住了她的发顶,轻柔地阻止了她,另一只手则迅速将她滑落的银发拢起,握在手心。
“不可以抬头。”他低声强调,像一个温和又专业的医生,“抬头可能导致血液流入呼吸道,引发窒息,或者刺激胃部引起呕吐。”
可说话的时候,男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少女因低头而完全展露出来的后颈上。
那是一段优美而脆弱的弧线,肌肤细腻如最上等的凝脂白玉,在明亮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透露出一种极致纯净又极致脆弱的美感。
握着少女长发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收紧。
“给。”索伦纳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耐从门口传来,高大的身影堵住部分光线,手中拿着一个标准规格的医用冰袋,冰袋表面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散发着丝丝寒气。
以诺的视线飞快从少女的后颈上移开,他并没有直接拿过冰袋,而是从自己西装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灰色丝质手帕,细致地将冰袋包裹起来,隔绝过于刺激的冰冷,这才轻轻地将其敷在伊薇尔光洁的后颈上。
“唔”伊薇尔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冰凉紧绷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
“用冰袋冷敷后颈,可以通过低温刺激血管收缩,帮助止血。”以诺的嗓音宽和温醇,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奇异力量,“的确会有些凉,坚强一点,忍耐一下,一般敷十五到二十分钟,如果出血停止,就可以取下来了。”
伊薇尔眨了眨眼,表示明白,冰袋的凉意透过薄薄的丝帕渗入肌肤,鼻腔里那股温热的涌动感,似乎真的在渐渐减弱。
这边,梅琳搞定了埃利奥,却被他缠着打听伊薇尔的喜好,她捂着耳朵,快步走进接待室,却发现里面好像有人。
整个房间前面是接待处,后面则设置了临时的休息床位,中间隔开一道墙壁。
她打开门,正好看到对面卫生间里,伊薇尔捏着鼻子,下巴和衣襟上沾着刺目的血迹。
梅琳倏地瞪大眼睛,里面迅速燃起了愤怒的火焰,目光像利箭一样射向站在一旁,低头凝视指尖鲜血的黑皮少年。
“索伦纳芬里尔!”梅琳一字一顿,近乎咆哮,“你打伊薇尔?你怎么可以打她???你这个暴力狂!!”
话音未落,她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副想和索伦纳拼命的架势。
“哎哎哎,你冷静点!”埃利奥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情绪激动的梅琳,然后也皱着眉看向索伦纳,“矿主,不是我说你啊,伊薇尔向导这么柔弱,你怎么能欺负她呢?还还给打流血了?!太残忍了,我要跟你绝交!”
索伦纳本就漆黑的脸顿时更黑了,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打、她!”
“那伊薇尔怎么会流鼻血?!”梅琳才不信他的辩解,挣扎着甩开埃利奥的手,大声质问,“你别想狡辩!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动手打人?!没人打伊薇尔,伊薇尔好好的又怎么会流鼻血?”
“我”索伦纳张了张嘴,又想起她流鼻血好像确实跟他有关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憋出一句,“是我撞到她了。”
“你没事你撞她干什么?”梅琳气得脸颊通红,“你承认了!就是你打了伊薇尔了!”
071|沙文猪的弟弟
伊薇尔的鼻血总算止住了,鼻腔内那股带着淡淡铁锈味的温热感彻底消散,她抬手轻触鼻尖,确认没有异样,这才拿起盥洗盆旁以诺准备的小毛巾,沾湿后细致地擦拭着下巴和衣襟上残留的血迹。
整理完毕,她将毛巾放回原处,洗了把脸,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以诺身上:“以诺教授来医务楼有什么事吗?”
男人站在索伦纳身旁,一身深灰西装,精妙的剪裁将身形展露无遗,宽阔的胸膛与肩背撑起流畅的轮廓,显露出的力量感如地脉般沉稳厚重。
听到伊薇尔的问话,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却转向索伦纳:“我是来找他的。”
伊薇尔闻言,没有多余的反应,又看向索伦纳,黑皮少年脸上的不耐和烦躁丝毫未减,眼神却时不时地往她这边瞟。
冻湖般的银眼珠倒映出少年的神情,伊薇尔的口吻客气而公式化:“芬里尔同学,你还需要精神疏导吗?”
少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跳,别开脸冷冷道:“不需要。”
“既然这样。”以诺瞥了他一眼,“索伦纳,出来谈谈吧。”
说完,便率先转身,走出接待室。
“切。”索伦纳不情不愿地低咒了一声,带着周身的戾气和那股子不驯的野性,跟着以诺走了出去。
医务楼的玻璃门无声滑开又合上,隔绝了他们的身影。
门一关上,梅琳便像解除了什么封印似的,圆圆的杏眼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芬里尔和以诺教授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啊?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埃利奥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一抹相当自信的笑意,仿佛全世界的秘密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语气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我是矿主的好哥们,我当然知道,那个伊薇尔向导,你想知道吗?”
他用一种带着邀请意味的眼神看着伊薇尔,似乎只要她点头,他就愿意把所有秘密都告诉她。
伊薇尔的脸上没有表情,她是否知道这件事,对她而言并无太大分别,但她注意到梅琳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求知欲,于是她点了点头。
埃利奥见伊薇尔点头,立刻灿烂起来,像是终于找到机会表现自己一样,开始滔滔不绝:“这个还得从莫瑞蒂少将说起,以诺教授和莫瑞蒂少将是多年好友,矿主又是莫瑞蒂少将的弟弟有点血缘到不多的那种,但他们关系特别好。莫瑞蒂少将又不住中央大学,不方便照看他,就拜托以诺教授帮忙。这不,矿主逃学一周,刚回学校,以诺教授就找过来了。”
越听,梅琳可爱的圆脸越皱,最后成了包子褶,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也被一股厌恶的怒火取代。
她哼了一声,用力跺了跺脚,恨恨道:“原来是沙文猪的弟弟,怪不得一样讨厌!”
说完,她一把抓住伊薇尔纤细的手腕,那声音也跟着拔高了几分:“伊薇尔,我们走,去别的地方玩儿,这里都脏了!”
她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伊薇尔拉出了接待室,一刻也不想让伊薇尔留在这个被“沙文猪的弟弟”玷污过的空间。
绿洲社区距离中央大学实在太远了,每天上下班单程通勤就要超过一个多小时,这对于需要保持精神稳定、精力充沛的向导工作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