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尔没什么精神地抬了抬眼睫,银色的眸子如同蒙尘的镜湖,只淡淡地回了一声:“早。”
这时,以诺端着两个餐盘稳步走回。
他将其中一个盛着精致面包片和温牛奶的餐盘轻轻放在伊薇尔面前,然后在她身旁落座,男人身上那股雪松混合着须后水的清冽气息便若有若无地萦绕过来。
“埃利奥,索伦纳,早上好。”以诺笑容温和,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
“以诺教授?!你们”埃利奥看着教授堪称亲密的行为,眼睛一下都瞪圆了。
男人气质温煦似冬日薄阳,其下却裹着山岳般的厚重与力量;少女更是清冷绝尘,宛如雪山之巅的精灵,两人并肩而坐,晨光勾勒出他们完美的侧影,竟是说不出的和谐登对,活脱脱就是“郎才女貌”这个词的具象化。
埃利奥嘴唇都在颤抖。
以诺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学生异样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将几个装着不同颜色果酱的小碟子推到伊薇尔面前,每一个小碟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男人语气轻缓,带着恰到好处的体贴,“所以我每种酱料都拿了一些,你挑喜欢的吃。”
伊薇尔平静地扫过那些色彩诱人的酱料,淡淡道:“我都可以。”
她拿起餐刀,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几款酱料中略作停顿,最终挑了一点深紫色的蓝莓酱,用餐刀挑了酱料,一丝不苟地将其均匀抹在金黄的吐司片上。
“我还买了一杯咖啡,低因的,不苦。”以诺又从自己的餐盘里取出一个印着军事学院徽章的保温杯,递给伊薇尔,“稍后去向导工作站,困了可以喝一点提提神,实在坚持不住就请假休息一两天,确保自己的身体状态,才能更好地完成工作。”
“嗯。”伊薇尔接过咖啡杯,指尖触碰到男人温热的手背,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埃利奥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嘴里的鲜辣肉排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这什么职场恋爱剧男女主擦出火花的狗血剧情啊?!
他灰溜溜地挪了挪位置,凑到索伦纳身边,压低了嗓门,用气音小声逼逼:“矿主他们不会是在谈吧?配得我一脸血,不要啊,不甘心”
索伦纳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切割盘中的肉排,手上的力道猝然有些失控,刀叉与餐盘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下颌线绷得死紧,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对面,少女低垂着头,银色的长发有几缕滑落至脸颊,成熟稳重的男人微微侧过身,似乎在低声对她说着什么,两人的侧脸在晨光中几乎要贴在一起,那画面怎么看怎么碍眼,像一根尖锐的冰刺,狠狠扎进了他的瞳孔。
伊薇尔小口小口地吃着吐司,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她才察觉到这杯牛奶似乎并没有加糖,带着一股纯粹的乳腥味。
她并不讨厌,但今天似乎格外需要一点甜味来慰藉疲惫的神经。
长条餐桌的尽头摆放着一个公用的调料架,上面有盐、胡椒等等以及一瓶晶莹剔透的砂糖。
她放下牛奶杯,起身走到调料架旁,刚拿起砂糖瓶,一道又冷又硬的声音响起:“糖给我。”
是索伦纳。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刀叉,气势汹涌地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手中的砂糖瓶,仿佛那是什么他势在必得的战利品。
以诺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伊薇尔已经“嗯”了一声,拿着那瓶沉甸甸的玻璃砂糖瓶,走向索伦纳,在他不远处站定。
少女伸直手臂,将砂糖瓶递过去,衣袖下的腕骨伶仃细瘦,犹如水晶花清疏的枝条。
索伦纳别开脸,都没有看她,似乎很不耐烦,只是随意地一扬手,从她手中夺过瓶子。
他今天穿的那件星际朋克风外套,袖口处系着一条解构风格的黑色皮质绑带,绑带末端坠着一个造型夸张的金属狼牙搭扣,那搭扣并没有完全扣好,一截锋利尖锐的扣针就那样突兀地敞露着,闪着冰冷的寒芒。
就在索伦纳扬手夺过砂糖瓶的瞬间,那枚未曾收敛锋芒的金属扣针,随着他手臂抬起的动作,如同一道猝不及防的银色闪电,狠狠划过了伊薇尔白皙娇嫩的手腕!
一道约莫五厘米的骇人血口赫然出现,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翻开的皮肉中涌出,一滴滴坠落在光洁的合金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小红梅。
“伊薇尔向导!!!”埃利奥最先反应过来,他惊呼一声,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索伦纳也飞快扭过头来,视线触及伊薇尔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渗出的血液时,眼睛瞪得溜圆,骤然从一条酷狗变成了傻狗。
“没事。”伊薇尔声音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仿佛受伤的并不是她自己,只是她那张本就缺乏血色的脸庞,此刻更是苍白得如同透明。
伊薇尔的早餐最终还是没能在食堂安稳吃完,她被过去带去了医务楼。
手腕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因为划破了表层肌理,流了不少血,医生为她仔细清洗消毒后,厚厚地涂上了一层散发着清凉气味的医用凝胶,再用无菌纱布包扎好。
整个过程中,伊薇尔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以诺的西装衣摆,就像小孩子依赖最信任的大人一样。
以诺把那只冰凉的小手摘下放好,半蹲下来与她平视,轻声安抚道:“伊薇尔,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痛是勇敢在发芽,刚好你就是一个勇敢的姑娘,只要再忍耐一个小时,伤口就会变成勇敢的记忆勋章。”
明净的晨光好似流淌着的熔金,漫过男人高挺的眉棱,坚硬的面部轮廓被光晕融化,不可思议地化为柔缓温存的曲线。
镜片后的眼睛,更是如同沉入了两汪融化的枫糖,温柔得无以复加。
恍惚间,伊薇尔以为自己看到了芙蕾雅,开口道:“我害怕,也不疼。”
话是这么说的,以诺看着眼前的少女,巴掌大的脸庞白得没有血色,两排睫毛被光照得透亮,哪怕没表情看起来也格外委屈,就像
就像一只一声不吭,蹲在路边的流浪猫,看着难以接近,其实只要伸出手,它就会主动蹭过来。
男人戴着素环银戒的尾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拂过少女垂落悬空的发梢。
下一秒,以诺倏地站起来:“你早餐还没有吃完,我再去买点,索伦纳虽然是无意的,但到底是伤到了你,我会让他来向你道歉。”
昨天是莫名其妙的鼻血,今天是意外被划伤的手腕,再加上那个令人不适的、反复纠缠的梦魇导致的睡眠不足
伊薇尔一整个早上都处在一种精神涣散的疲惫状态中,蔫蔫的,像一株被暴雨打了的花。
偏偏今天前来向导学院接待室预约精神疏导的哨兵络绎不绝,队伍从接待室门口一直排到了医务楼外面,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哨兵信息素混杂的焦躁气息。
梅琳看着外面那条几乎望不到头的长龙,又看看伊薇尔那张几乎透明的脸,急得直跺脚:“伊薇尔,你看看你,脸都白成什么样了!还流了那么多血!你回宿舍休息吧,这里我先顶着!”
伊薇尔轻轻摇了摇头:“不行,要上班,还有很多预约。”
她固执地想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的天我的地我的破烂飞行器!你人都快没了还上什么班?”梅琳心疼得不行,她一把按住伊薇尔在光屏上输入数据的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我去向塔莉娅导师给你请假!必须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