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中便有如此教诲人命至重,有贵干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学校里,他们背《弟子规》,背《增广贤文》,有道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现实告诫她,不要随意向旁人伸出援手。
小孩子的勇敢与怯懦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公园的大柳树下,她认识的邻家小孩子们聚成个圆圈,兴奋地大呼小叫,围在中间的是一只被故意掀翻的小草龟。
很小很小,像是花鸟市场里买的很便宜的那种星期龟。
她想起那是一个扎辫子姐姐的爱龟,那个姐姐很喜欢这只小乌龟,时不时带着小乌龟来找她玩,大方地让她抚摸结实又有点柔软的龟壳,她们两个扮做乌龟的妈妈和小姨,一起过家家。
小孩子们嬉笑着把那小草龟按在地上,或扯起它的一条小腿,倒挂着,几次三番地掀翻它。
似乎总掀翻小草龟,它就活不成了……那个姐姐之前提过一嘴。
沈佳仪僵在一旁,手指绞着衣料。
她皱了皱眸子,内心很想帮忙,可是……她怯懦了,小小的一只,就那么僵硬地站在孩子堆外,内心惶恐又纠结,难过得绞手指。
就在她急的直冒汗,又怂的不敢有动作,倍感煎熬时,她忽然听到背后哗啦啦的一声异响,回头一看,尚未看清什么,便听见一旁小孩子哭喊的声音。
“猫!有猫!”
“猫挠人了!”
“出血了瓜兮兮!”
她诧异地看向那群四散逃开的小屁孩们,凝眸见大家逃开的空地上,一只浑身炸毛的小白猫。
那白猫只留给她一个威武强悍的背影,它其实很小只,很奶幼,甚至身上的绒毛都还是小猫咪的胎毛,但莫名其妙给人一种十分凶猛的错觉。
小白猫抬起前爪,粉扑扑的肉垫拍过,一巴掌就扶正了那小草龟。
她的心好似终于松了紧绷的弦,连呼吸都自然了许多。
女孩黝黑的双眸亮晶晶地瞧着那小白猫看,分明就是看大英雄的崇拜眼神。
小白猫转过身,撩起猫瞳看向她。
那是一种很清透的瞳色,灿灿的金色,分明是暖色调的金,可是却无端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
如此漠然,薄凉,甚至称得上不染情绪的冰冷气质,无论如何,都与小奶猫毛茸茸的外表不大相符。
猫儿抖了抖尖尖的耳朵,片刻之后,头也不回地飞跑而去,再也不见踪影。
沈佳仪急忙跑过去,蹲下身子捡起那只被扶正的小乌龟,放在手心里端详。
乌龟缩起来了,但好在没死掉。
她轻轻舒了口气,将小草龟放进口袋,敲响了那邻家姐姐的门,把龟还了回去。
回报她的,是邻家姐姐感激的笑颜,和一颗脆脆的果子。
小女孩心思细腻,况今天的动摇令她差点旁观了小草龟的死,如果那小草龟真的死了,沈佳仪暗暗地想,也许她会难过很久很久。
其实她更难过的是自己的怯懦。
她的勇气还不如一只小白猫。
小女孩跑回家里,拿那颗红彤彤的脆李子,找舅妈换了点小虾米。
那一撮小虾米被她攥在手心里,又噔噔蹬下楼去了。
“小白”她在草丛里翻翻找找,又沿着小路搜寻,甚至细心地在每一棵树下打转。
“小白呀”她奶气地呼唤,唤了好多好多声。
可是仍旧找不见今日的那只小白猫。
她有些失落,找了个大树,把自己手心里的虾米小心地堆在树叶上。
希望小白能找到它,就能吃上顿好的了,她暗自许愿。
小白真是一只勇敢的小猫。
有意无意地,她这天下午总是悄悄地朝树下张望。
小虾米的香味吸引来了周围的流浪猫,他们香香地大快朵颐,很快把虾米吃了个精光,剩下的残渣也由小蚂蚁们搬回了家。
可就是不见小白的影子。
她有些失落,但孩子心性,看见爸爸和舅舅回来,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小腿哒哒地飞跑过去扑进爸爸的怀里。
“爸爸!”
沈明煜抱起可爱的小奶团子,笑着问她这两天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按时睡觉,有没有听舅舅舅妈的话。
然而这种父慈女孝的温馨,并不能照亮舅舅家灰败的气氛。
讹人的事情还没解决,谁也开心不起来。
沈明煜笑了笑,拍着小舅子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我有办法。”
说着,抱着女儿去见了那客房里卧病不走的老太太。
“您老见谅,是我家孩子不懂事,虽说确实没撞着您,但怎么着,也得照顾下您家里的状况。”他本就是医者,又一副和煦春风般的君子长相,身上携着草药的香气,如此温言相劝,说的人心里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