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意思？

“只要联邦子民相信”

“我就有了对阿莎加宣战的理由。”

任令曦顿住了。

她屏息无声良久，随后短促地、零落地，呼出几口气。

“你要对阿莎加宣战？”

人是虚伪的动物，哪怕执迷于原始的掠夺，也要冠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才能立身。

战争不能无故打响，它需要民心，当年阿莎加宣称的古帝国领土是理由，如今计划中被抹灭的万昼塔和百千联邦人也是，这就是常苡献给战争之神的祭品。

“容东一的部队已经准备好集结，一旦联邦政府无法正常行使权力，我会接管一切。”

六年隐忍，假意合作，突袭异日湾，引爆万昼塔，清理政府，接管联邦，对外宣战

这一次，常苡终于不再轻描淡写，眼底最后一点光亮随着她的前行逐渐分崩离析，向着秽染的沉渊跌落，她口中的一字一句，嘲嘲哳哳仿佛魔咒，搅动窒息长夜。

“孩子，只是死几个人，改变不了大树将倾的结局。”

“要治病就必须连根拔起。”

这一次，她不相信任何人。

除了她自己。

第0224章 223.信念

任令曦的人生其实很纯粹。

世间万物都有它运行既定的规则，只要跟着规则去走，大体上不会出错。设定一个目标，完成一个目标，她也不算循规蹈矩的人，偶尔一些不按规则出牌的方式，只要能收获正确的结果，她不介意一点点的出格。

但……

什么算是“正确”的结果？

多少又算是“一点点”的出格？

眼前的Alpha，历经六年时间卧薪尝胆，找出幕后真凶，以身入局甚至不惮以纯粹的恶人之名迎接审判，如今的选择，必然是推演一遍遍后对她而言的最优解，不然谁又愿意背离初心背负骂名成为那个逆行者？

她能说常苡就一定错了吗？

现在看来，正是在阿莎加的扶植下，联合党的党派势力一家独大，她甚至能预料到如果真是常镇川上台将要面临怎样的阻力，而且政权六年一换，中间有任何差错被加以利用，六年后必然又是另一场腥风血雨。阿莎加得以渗透至深，就连她所处的调查科也在所难免，这样的联邦，是换一个总统，几个部门掌权者就能回归正轨的么？

要治病就必须连根拔起，始作俑者一朝不停止觊觎，这棵大树就永远不可能回春。

和常苡对视的几秒钟时间里，任令曦想了个通透。

事实告诉她，她无法反驳常苡。

“把他交给我，”常苡向任令曦伸出手，在她的眼中没有狂热也没有轻慢，好像两人第一次见面那般云淡风轻，仿佛按照她所说的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然后离开万昼塔。”

那不是命令，是教母的指引。

任令曦手中的元旭自然也明白了常苡的野心，更清楚自己如果落入常苡手中必死无疑，他的余光瞥见远处的死人堆，喉间一滚，极力镇定道：“没有我你离开不了，而且调查官，别忘了你的本分！”

这不是认罪，他没有点名本分是什么，抓捕罪犯是本分，保护公民也是本分。

“我会帮你撤离。”常苡说。

“别信她”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职权范围，任令曦，你阻止不了我，更没必要强求。”Alpha垂眸淡语，逆光而立，没有散发信息素，却散发着基因中天生的不容抗拒，和攻击性十足的威压不同，是神祇覆裹子民的手，淡泊而沉定地传递神谕。

“我知道你也希望有一天，这棵大树能开枝散叶。”

任令曦久久不语。

“元旭罪有应得，”常苡不着痕迹向她迈前一步，语气依旧平稳，“一旦他离开这层楼，就不是你可以左右的结果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要毁掉万州大坝吗？我来告诉你原因，因为元旭自作主张想扩大事态，意图将更多人牵扯进来，转移矛盾，再凭借重建家园收拢民心，为自己谋划脱离阿莎加的控制。”

几句话，将元旭隐晦的心思点得明明白白，元旭这才意识到常苡的骇人之处，原来她早就将自己看透，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还纵容？

元旭一直以为自己在暗处。

哈桑暗中扶植元旭上台这件事，并没有让戴博尔知晓，因为戴博尔不是他的棋，哈桑需要一个真正不在乎联邦的自己人，而不是单纯为了自己牟利的投机之徒。即使一直是毕文杰在莫比乌斯利益链中为联邦和阿莎加伪装牵线人，即使明面上戴博尔要走了联邦莫比乌斯的话语权，他们也没办法涉及莫比乌斯真正的秘密他们都只是元旭在羽翼丰满前的保护壳而已。

但哈桑错了，元旭要的更多。

他确实不是图谋眼前利益的投机者，从他被强行送往圣珀斯成为商品的那一刻起，国家、血脉这些联系于他而言已经毫无价值，他要的，只有成全自己。

他不仅要莫比乌斯的核心，要联合党的话语权，更要联邦总统的统治力，要自由，更要绝对的掌控。

乱世才出英雄，本质上他和常苡想法殊途同归，倒塌一幢楼死几百个上层阶级，不如一场决堤洪水更能激起民愤。霍克斯原料，亦或者说霍克斯的能源运输，是常苡默认协助，万州大坝监测站的临时启用是戴博尔在未知实情的情况下亲自批准签字，这其中完全没有他参与的痕迹，事后只要把所有祸端归因在常苡和戴博尔与阿莎加勾结上，再让他们死无对证，他就是那个救世主，阿莎加对他的一切指控都将是政治阴谋，混乱中建立的政权才更能赢得人心所向。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要求常苡今日留在万昼塔配合他，理由便是他成为联邦总统的第一时间，要与联合党中的贪腐分子划清界限，请她协助逮捕前总统戴博尔。

他当然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在他进入塔顶启动全息影像向整个联邦宣布成为总统之时，常苡与戴博尔，都会死在万昼塔爆炸的废墟中，以霍克斯的爆炸当量，底层那么些人命，不过一个瞬间清空的事。

可是，原来这所有所有隐秘的打算，早就被常苡看穿了。

他心下闪过不安，不由冷声叱喝。

“调查官！凡事证据说话，而且你真以为这个人就值得你信任？”

任令曦终于有了动作，然而她却是保持沉默，掏出随身的纳米塑胶扎带，给元旭反手捆绑，她手中的这东西轻便携带，承重力可以超过150kg，更不是什么违禁品，看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有这么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