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悠明踏出咖啡厅时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奇怪地回头看了看,店内依旧一派井然。他转身回来,结果差点撞上一个神色慌张的路人。

那人道了歉就脚步不停地往前跑,骆悠明怀疑他压根没注意撞到的是人是鬼。

很快,又有几人从同样的西南方向,左脚拌右脚地跑来。

“嘟”停止线前的轿车拉出高亢鸣笛,七歪八扭地紧急刹车。

小范围骚乱如同传染性极强的瘟疫,没多久,街上原本正常行走的人也夹紧了包,跟着一块无目的地跑起来。

骆悠明感到脸颊一凉,他停下来伸手去抹。皮肤被红绳粗糙的结扣蹭过。

又下雨了。

他蹙起眉,不妙的预感袭来。又在看到闪烁红蓝聚光的警车、及扛着炮筒的记者样人员时达到顶峰。

“沃尔伦斯”“喷泉”“枪击案”等字眼和着雨雾与烟尘细细密密地灌入耳朵,几乎让他一下子瞪大眼睛,浑身僵成铁杆。

那几个关键词流弹般砸在他的太阳穴上。沃尔伦斯广场,骆悠明当然知道那是哪儿,何况他上午才偷偷隔着马路看人用一根根钢筋搭展台。还有吱哇乱响地调试音箱。可这都不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郁琛很可能也在那里。

他突然神经质地原地蹲下,又飞速站起来,紧接着掏出手机。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顾不上思考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骆悠明脑袋嗡嗡作响,此时此刻他只想确认一件事情。然而他抖着手,戳了七八下才调出郁琛的号码拨通。

从没觉得等待是这么的令人焦急。骆悠明举着电话,逆着人流,开始朝东南方向拔腿奔跑。

“嘟嘟嘟”

等待音被掩盖在鸣笛声里,雨亦有变大的趋势。骆悠明脚步不停,扑火似地逆流而跑,神经质一样跟周遭格格不入,几要与那些不怕死的记者并行。

嘈杂风声咧咧糊在耳边,焦急逐渐渗透为恐惧。

阿扎师父没教他怎么改命,只道要挽回不是没有解法,但切不可逼得太紧。骆悠明垂头似懂非懂地应,尔后从弟子手中接过一对红绳牵着的平安扣。

“水到自会渠成。”对方说。

骆悠明感恩戴德地付完善款,转头就把“扣”给拆了。留下两根低调的平安绳,一条系在水晶兔的围巾里,一条戴在自己手腕上。

他每个月末都要来一次华威郡,呆上三四天左右的时间。两个月前,他踩着郁琛生日,“翻山越岭”地把精心挑选的礼物送了出去。

设想过对方收到后的各种反应,可惜没法亲自验证。

他不敢。

不敢承认自己居然像蠹虫一样从网络空间、社交账号一点点搜寻、侵蚀郁琛不经意留下的踪迹在床头柜粘着的便签条线索彻底用尽的时候,他不得不主动出击。

是啊,骆悠明应该万分庆幸郁琛没有心死地将他拒之门外。否则,要抹去在另一个人世界里的赛博印记,将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

“嘟”为什么不接!

堪堪擦过一辆疾驰的摩托,骆悠明喘着气停下,手指机械地重新拨打。

案发广场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骆悠明赶到时压根没有落脚的份。

望着人潮,他蓦地冷静下来。

不是这里。

动动脑子,hello?文曲星旺?

几乎是扯住神经让自己清醒,骆悠明屈起指尖点着额头,几个月来的零星片段飞速在脑中闪烁。

他用力地剔除郁琛和同事共处的画面,并不合时宜地感到阵阵后快。剩下就是他需要的一条带图的博文从眼前闪过。他想他有主意了。

街头那个神经过分紧绷的身躯晃了晃。骆悠明拍了拍脸,把右手踹进兜里,转头仔细地辨认方向,然后一步步朝商务楼的厚街花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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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写完,明天继续吧

这一集的骆狗蛋死亡小学生既视感

第三十二章 尾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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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务楼后门是个别有洞天的小花园。骆悠明在郁琛微博见过两次。一次是他拍了张廊檐至小溪的全景,配字:人少嘿嘿!喜欢!

还有一次,是采风到一半突然下雨,郁琛灰溜溜po了个不露脸的自拍,一只修长的手撑伞,上衣深深浅浅洇着水渍,背景露出那儿的地标:金牛石雕的一角。写道:泻药,刚出来就被迫滚去秘密基地躲雨。

郁琛从小喜欢把自己发现的小旮旯称作“秘密基地”。八九岁时,他勾着因没考到前三而颓丧的发小的肩膀,豪气道:“走,别臭脸了,带你去小爷的秘密基地散心。”

到了才发现,那儿不过是个怪石堆后面的低洼小空地,特别适合开着玩具坦克打BB弹。可骆狗蛋一点都不想打BB弹,他只关心今晚自己的屁股会被打成什么样,于是不高兴道:“就这?你自己玩吧,我要回家。”

“回家也是被揍,不如先玩个痛快!”郁小琛条理清晰,循循善诱,“开心地被揍,和难过地被揍,你选一个吧。”

“……”骆狗蛋CPU快干烧了,犹豫道:“有、有点道理。不对,还是要被揍啊……”

郁小琛不听他废话了,瞄了眼天空,抓着人胳膊就猫过去装弹:“那至少‘干’地被揍,快点,再晚要下雨了!”

……

骆悠明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水,刘海被淋成一绺一绺。英国多雨,雨丝又细又密,比纯粹的暴雨更加恼人。上衣被打湿了一层,压在身上却重得吓人。压得心脏也直往下沉。

郁琛的电话依然处于无人接听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