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沈时川正带着温念在小院里摆弄从海边挖回来的贝壳,打算给院子里的小花坛做装饰。

院墙外突然传来声响。

他猛地转身,就见十几个黑衣保镖从院墙上摔进来,领头的磕掉墨镜,尴尬挠头:“二少,我们看您位置在渔村,以为要坐船逃,结果导航到这,翻墙时踩碎了渔民伯伯的蟹笼......现在被索赔三千块,您看是从您私房钱扣,还是报给老爷?”

“二少,老爷说您再不回,就把这渔村旧别墅改成家族海鲜养殖场,说您爱海,让鱼陪您住。”

沈时川手一抖,手里的贝壳“啪嗒”掉进水桶,溅起的水花糊了温念一脸。

“等会跟你解释。”沈时川对着温念轻声说完,站起身皱着眉看向那一群保镖,“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领头保镖举起手机,是一条财经新闻,头条赫然是“沈家继承人沈二少动向,现身沿海小镇”。

沈时川一阵无语,可保镖们杵在院子里,眼观鼻,鼻观心,等他发落赔蟹笼的事。

他揉了揉太阳穴,朝保镖摆手:“私账扣,别扰老爷子清净。还有,把新闻撤了,别让无关人盯着这儿。”

“是!”应完,保镖挠挠头,小心翼翼的开口,“那您就乖乖跟我们回去?”

沈时川扯了扯嘴角,咬牙道:“回去的事明天再说,都出去!”

保镖们瞥了眼发懵的温念,瞬间领会,麻溜的退了出去。

“你有事瞒着我。”温念声音发颤,脑海里全是沈时川身份曝光的冲击,她不是介意豪门,是气他连最基本的坦诚都没有。

沈时川攥住她的手,把从小到大被迫学商、抗拒继承、逃到小镇遇见她后才懂平凡珍贵的过往,一股脑倾诉。

“我怕说出来,你会觉得我和那些满身铜臭的豪门子弟一样,可在你身边,我只想当守着贝壳、陪你种花的普通人......”

“跟我回去吧,我知道这事瞒着你,让你委屈,可......那是我逃了半生的地方,现在有你在,我想试着回去面对。小镇的贝壳、海风,我们都能带去,往后不管是沈家老宅的喧嚣,还是从前躲着的平凡,只要你在身边,对我而言,就都是踏实的日子。”指腹轻轻摩挲她掌心纹路,声音带着少见的忐忑与期待。

他垂眸时睫毛颤动,把藏在心底的纠结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全融进这句带着恳请的话里,像是在赌,赌温念会陪他奔赴那片未知,把豪门的混沌,熬成两人共有的烟火。

“你早该说的......”温念声音发涩,垂眸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我赌不起你身后的沈家和那些没说清的弯弯绕绕。”

沈时川心猛地一揪,刚要开口,却听温念又说:“但……我信你眼里的光,和在小镇时一样。”

“不管去哪,带着它,记住我们为什么出发。”温念摸出颗畸形贝壳,塞进他的掌心。

沈时川攥紧贝壳,喉间滚出“好”。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洒在两人身上,温念仰头望他,眸中波光和月色融在一处,轻轻说:“去看看你逃了半生的地方,也让我瞧瞧,你拼命想藏起来的‘另一种人生’。”

第二十二章

次日天没亮透,保镖们就候在院外。

温念抱着晒干的贝壳,看沈时川把它们小心收进帆布包,塞进车里。

渔村的阿伯们端着豆浆油条路过,撞见这阵仗,咋舌道:“小沈这是要当大老板去咯?”

沈时川笑着塞给阿伯两包贝壳糖,说:“回来教我腌蟹”。

可温念知道,这一去,小镇的晨雾与烟火,暂时是回不来了......

沈家老宅的雕花铁门一开,管家领着二十个佣人躬身相迎。

温念跟着沈时川跨进玄关,大理石地面映着水晶吊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沈老爷子坐在紫檀椅上,茶盏“当”地磕在桌上:“躲了三个月,连家业都不管,倒学会哄乡下姑娘了?”

温念攥紧沈时川的手,他往前半步:“您说过,我成年后能选自己的活法。”

老爷子盯着他帆布包里漏出的贝壳碎片,突然笑了,指腹敲敲扶手:“行啊,想当普通人,先过了董事会这关沈氏海外渔业并购案,你负责,谈成了,随你在小镇养老;谈砸了,就给我娶张副董的千金,联姻填窟窿。”

温念呼吸一滞,这才懂沈时川逃到小镇的“平凡”有多珍贵豪门的每一寸阳光,都标好了价码。

并购案谈判设在顶层会议室,对面张副董的千金穿香奈儿套装,指甲涂成泰尔紫,笑看温念:“沈二少好雅兴,带个花瓶来谈生意?”

沈时川没理,打开帆布包,倒出一堆贝壳有渔村小孩送的虎斑贝,有他和温念捡的畸形小海螺。

“张小姐做渔业,该知道这些贝壳。”沈时川指尖划过贝壳纹路,“虎斑贝生长在无污染的浅滩,畸形海螺是海水酸化的活证据。沈氏并购,不是为了垄断,是想建生态养殖链,这些‘花瓶’,比报表上的数字,更值钱。”

温念看着他眼睛里的光,像在小镇沙滩上给她讲贝壳故事时那样亮,突然明白,他逃的不是豪门身份,是被规训成“工具人”的人生。

谈判尾声,张副董摔了钢笔:“你拿这些糊弄谁?!”

沈时川把贝壳推过去:“您女儿指甲的泰尔紫,染料取自骨螺,这门手艺快失传了。沈氏若并购成功,建海洋非遗工坊,比您联姻换的利益,长远得多。”

窗外夕阳照进来,给贝壳镀了层金,也给这场博弈,划下了微妙的平衡。

谈判结束那晚,温念在老宅花园找贝壳,撞见沈老爷子在喂锦鲤。

老爷子指腹碾着颗虎斑贝:“这小子,小时候抓着贝壳问我‘海里的活,为啥要用人血换’,我抽了他一耳光,说商场不养菩萨。”

温念蹲下喂鱼,看锦鲤啄食月光:“可菩萨也会赚钱,给更多人买去海边的船票。”

老爷子笑了,皱纹里淌着复杂的光:“你们年轻人,倒会找新活法......”

沈时川来找温念时,正撞见她和老爷子相视而笑的画面。

他没说话,却在后来的深夜,把温念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那时,总以为逃离沈家,就能躲开这些。现在才懂,只要咱俩一起,在哪都是平凡日子。”

温念听着他心跳,想起谈判桌上他为海洋非遗据理力争的模样,知道有些“平凡”,不在避世的小镇,而在两人握紧的手里,能把豪门的浪,熨成拥抱时的温度。

后来,沈氏并购案成了行业范本,海洋生态养殖链与非遗工坊落地。

渔村阿伯们抱着腌蟹秘方来合作,沈老爷子隔着监控看他们笑闹,终于承认有些“平凡”,本就是豪门最该学的活法,而他逃了半生的儿子,早把贝壳里的光,带回了困住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