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跟着怯懦起来,如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金嬷嬷见怀中娇儿被吓得瑟瑟发抖,面如纸白,连嘴唇都止不住颤抖,本该粉嫩的指甲盖都被吓退了血色,眼珠子左顾右盼,充满了警惕惶恐,双手紧紧环抱她的腰肢,身子努力蜷缩窝在她怀中寻求慰藉的模样,深深刺痛了金嬷嬷的心。

她双手抱紧怀中之人,把脸颊贴在林琉璃额头上,心慌哽咽道:“娘娘这是梦魇了?可是心悸得厉害?别怕,奴婢在这呢。”

“梦都是假的,和现实相反,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娘娘别慌张。”

说到这,金嬷嬷立即扭头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红杏一眼,后者立即悟出对方眸中意旨,对金嬷嬷点点头,把手中水盆递给一旁的宫女,疾步出门请太医。

见红杏出门,金嬷嬷这才放下心来,收回目光,手有一下没一下顺着林琉璃颤抖的背,口中哼着小调跟哄小孩似的哄着她。

随着金嬷嬷温柔小调,精神紧绷一宿的林琉璃,渐渐闭上沉重的眼皮子,陷入睡梦中,但双手仍旧呈现缺乏安全感的姿态,紧紧攥住金嬷嬷的衣裙,蜷缩着身子窝在她怀中,哆嗦的身子渐渐归于平静。

等太医诊过脉象后,察觉脉象依旧如故,强劲有力,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之处,可见林琉璃脸色却苍白无血色,浑身乏力大汗淋漓,跟梦魇的症状十分相似。

一时之间,也摸不着头脑,硬着头皮随口扯了一个由头:“娘娘这是梦魇了,娘娘向来身子强健,好生歇息便可,是药三分毒,不宜随意饮药。”

“双眼泛红,估计是睡眠不足导致的,等娘娘休息够了,醒来便能恢复如初了。”

“多谢太医!”

一听林琉璃没事,身子健壮,用不着饮药后,金嬷嬷这紧绷的心弦才敢稍稍松懈。

和老搭档极有默契,金嬷嬷的话音一落,金宝立即递上装有赏银的荷包,把人送出去:“有劳两位太医了,最近天热,娘娘请两位太医喝口凉茶消消暑气。”

受了赏银后,太医紧绷的嘴角隐晦微翘,双手抱拳作揖,对着林琉璃的床位行礼:“奴才谢娘娘恩赏,奴才告退!”

“嬷嬷可要通知两位王爷过来瞧瞧?我总觉得娘娘梦魇这事不简单,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但被娘娘极力隐瞒,藏在心底,没跟咱们通气。”

说话间,金宝担忧慌张的眼光落在林琉璃身上打转,紧接着低声道:“我瞧着娘娘入睡,这眉头跳得欢快,也心悸得厉害。”

“连咱们说话声都没能吵醒娘娘,这要是放在往常,我刚张嘴,娘娘就能出言训斥,让我出去候着,今日静悄悄的,没被骂两句,我反倒是不得劲。”

听了金宝的话,金嬷嬷目露焦急惶恐,看着怀中昏睡的娇儿,一时之间拿捏不定主意,不知所措抬眼看着金宝,慌张道:“你这一说,我这心里也慌了神,心跳得厉害。”

“可娘娘最讨厌擅自做主的人,咱们瞒着娘娘通知两位王爷回来,万一惹恼娘娘咋办?”

“娘娘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是真生气起来,皇上都压不住她的怒火,怕是地上路过的蚂蚁都要被骂两句。”

“咱……好像也顶不住。”可娘娘出事,若是瞒着两位王爷的话,他们也难逃其咎。

进退两难,金嬷嬷和金宝满脸为难抿了抿嘴,互相对视一眼,陷入沉默中。

期间俩人换班抱着林琉璃入睡,直到林琉璃睡到自然醒,伺候起身后,这才解放双手。

看着黄昏的霞光洒满天空,拉斜了宫墙的影子落在地上,微风轻轻拂动枝叶,林琉璃收回目光,举杯饮茶,神色落寞看着茶杯里的倒影,随着颤抖的手水波晃动,摇碎了落在茶水里的容貌。

沉默几息后,哑着嗓音寂寥道:“去把胤熙和胤裑找来,皇……,算了,先别叫皇上了,就他们兄弟俩吧!”

康熙暂时别告知了,怕事情有转机,也怕他提前对自己动手,先告知孩子们,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好了。

林琉璃突如其来的指令,听得众人一愣,看着她出神,两息之后,才反应过来,金宝迅速躬身应答:“嗻!”

目送金宝远去,直至身影消失在眼前后,林琉璃这才落杯,勉强勾起唇角,看向金嬷嬷说道:“茶水淡了些,让他们烧一壶热水来,我想静静,等胤熙兄弟俩来了后,让他们进殿,嬷嬷在门口候着。”

落了声后,林琉璃立即拉耸沉重的眼皮,掩盖眸中的疲倦,闭眼假寐。

“嗻!”

听懂对方言外之意,金嬷嬷拿着一床薄毯子上前为其披盖在身上,带着殿内所有奴仆出去,亲自守在门外。

清了场的正殿,显得异常宽敞,使得闭了眼的林琉璃,感觉眼前所有东西在不断缩小,连同她自己都如沧海一粟,孤独无依飘零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里,海浪瞬间吞没她的灵魂。

孤寂惊恐不安的灵魂,在不断挣扎,窒息感充斥整个胸腔,令她喘不上气,胸口沉闷得慌。

一盏茶的功夫,胤熙和胤裑俩兄弟飞奔而来,见贵妃椅上的林琉璃面如雪白,紧闭双眼,安详地躺好,顿时,心里咯噔一t声,感觉毛骨悚然。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顺着大腿直蹿天灵盖,慌张的脚步在此刻宛若千斤重,竟有些抬不起来。

单薄的身子跟着踉跄一下,差点没能站稳脚跟摔在地上,幸好俩人眼疾手快扶住门框,狼狈稳住身子,这才没摔在地上。

双膝一软,滑跪在林琉璃跟前,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握上林琉璃的手,惊慌失措染上哭腔,连颤抖的声音都变得凄凉了些:“额……,额娘……”

听见俩人异口同声唤了一声额娘,陷入梦魇不得解困的林琉璃,宛若寻到出口一般,猛地挣扎了一下沉重,跟被鬼压床似的而动弹不了的身子,刷地一下睁开眼。

三人面面相觑,紧盯林琉璃亮晶晶敖红的双眼,胤熙和胤裑顿时哽住堵在嗓子眼里的话,打了一个哭嗝,一息后,胤熙这才缓过神来,抬手拭泪,与此同时,顺手抹了一把胤裑的脸。

把尚在蒙圈中的胤裑强行拖拽起身入座,为俩人斟茶,双手给林琉璃奉茶,小心翼翼的目光落在林琉璃身上打转,试探性问道:“额娘这是出了什么事了?金公公寻我俩的时候,也没说清楚,您出了什么事情。”

“儿臣张嘴一问,金公公立马就扯开话题,或是含糊其辞,方才看见您一动不动的躺着,儿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从头凉到脚,惶恐极了。”

他差点以为额娘薨逝了,这种错觉不知为何牢牢占据整个心房,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幸好额娘睁开眼睛了,不然他真的会疯。

没有额娘的孩子,和没了树叶的树苗有什么分别?

听见胤熙的话,林琉璃别有深意的目光紧盯着他,两息之后,抬手摁住胤熙奉茶的手,使其被迫落杯,捏了捏涨疼的眉心,疲倦道:“坐,额娘今日找你们来,确实是有件事情同你们说,也好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见状,胤熙一愣,余光和胤裑对视一眼,后者无感耸耸肩,举杯饮茶,镇定自若。

胤熙心下一紧,缓缓松开奉茶的手,举止僵硬,顺着林琉璃的目光入座,红润的眼眸紧紧盯着对方,唇齿轻启:“额娘请讲,儿臣洗耳恭听。”

林琉璃看着他笑而不语,漆黑的瞳孔猛缩,支起身子坐直,动作僵硬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猛地一下扎进心脏里,顿时玉簪断成两截,落在怀中。

面上任旧是笑脸盈盈,在兄弟俩错愕震惊的目光下,伸手使劲把断在体内的玉簪抠出来,肉过于紧实,牢牢包裹着玉簪,没能抠出来,只能掏出一把锋利,泛着寒光的匕首,强忍着痛楚把玉簪剜出来,下一瞬,带着血液的玉簪被扔在桌面上。

几息之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眼睁睁看着玉簪上沾染的血迹消失殆尽,胸口上的伤口也迅速愈合,恢复如初,光滑细腻。

林琉璃淡定捂住胸口,拉上薄毯子掩盖,举杯饮茶,留足给俩人缓神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