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澜疾步转过山径,忽见?前?方数盏绢灯散落一地,绢罩或被夜风掀翻,或已?燃起火光,她心头猛地一沉,慌忙上前?查看。
方才迈出两步,绣鞋忽地绊着?了什么,整个人险些踉跄跌倒。她皱眉,低头借着?手里的绢灯细看,这一看竟然?令她腿脚一软,苏家?小姐横卧在?地上,眼睛睁着?,却没有动弹。
孟清澜踉跄着?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惊魂未定中发现几位姐妹全都横七竖八躺倒在?地。
刘家?小姐颈间一道细长血痕犹在?渗血,将她月白的衫子?染得猩红刺目。只见?她双目圆睁,嘴唇张着?,似是临终前?要呼救,却永远停在?这惊惧的神情里。
夜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孟清澜只觉得喉间一紧,几欲作呕。她指尖微微发颤,轻轻探向苏家?小姐的鼻息,已?然?气绝。
孟清澜活了二十余载,何曾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此?刻最?要紧的是速速离开,那行凶之人说不定就?藏在?这暗处,正冷冷地窥伺着?她。
孟清澜浑身发颤,却不得不强行镇定,一步步往回挪动。她死死咬住下唇,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耳朵捕捉着?周遭每一丝风吹草动。此?刻唯有寻得巡夜的侍卫,方能挣得一线生机。
说来蹊跷,这一路行来,竟未遇着?半个巡夜的侍卫。孟清澜再不敢耽搁,转身疾步往回走。
就?在?她即将踏出后山地界时,忽见?前?方火光冲天,刀剑相击之声?隐约可闻。几道黑影正朝这边疾驰而来,她不及细想,猛地扎进身侧的昙花丛中。
不出片刻,一队人便到?了后山,正停在?离她藏身之处不过两三步的地方。
忽然?,刀剑之声?近在?耳畔。
只听“砰”的一声?,似有重物栽在?地上,不一会儿,鲜血便蜿蜒至她裙边。
孟清澜死死捂住嘴,又?见?一道黑影当头压下,直挺挺地倒在?她眼前?的昙花丛上。那张惨白的脸倒悬着?与她四目相对,血腥气扑面而来,她浑身剧颤,腿脚一软,险些就?要惊叫出声?。
忽地,周遭的厮杀声?戛然?而止。
孟清澜强撑多时的气力骤然?溃散,身子?一软,缓缓向后跌坐,万籁俱寂中,只听见?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忽地听见?有脚步声?渐近,每一步都似踏在?心头。
孟清澜浑身猛地一颤,眼眸里满是惊惧之色,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忽觉额前?一凉,一柄利剑已?抵住她的眉心。
她缓缓仰首,居然?是张钺。
张钺抬剑的瞬间,孟清澜认命地闭上了眼,却不见?他有所动作。
只听“铮”的一声?清响,长剑归鞘。张钺声?音低沉似铁,“有人行刺,你暂在?此?处躲避。”话音未落,人便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孟清澜怔怔地望着?他离去?方向。
……
张钺原本已?经歇下,忽闻窗外传来窸窣的响动。他素来眠浅,加之耳力敏锐,立时辨出这是夜行人蹑足之声?。
他双目突然睁开,有刺客。
一个翻身抓起月白色的外袍披上,提剑就?往宣帝寝宫赶去?。
张钺赶到?时,只见?宣帝寝宫已被黑衣人围得水泄不通,众大臣都被赶到?了宣帝的寝殿外头,齐齐跪着?。
他二话不说挥剑就?冲了上去?,单枪匹马杀入重围,硬是闯进了宣帝寝宫,一个箭步挡在?宣帝身前?。
张钺这才注意到?,羽林卫居然?没来护驾。
他略一思索,立即明白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反,再看宣帝神色镇定,丝毫不显慌乱,张钺心里顿时有了数。
恐怕这一切,早就?在?宣帝预料之中。
果然?,就?在?他刚要抬手发信号时,宣帝突然?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不急。”
不多时,四皇子?便带着?胜券在?握的神情,缓缓踏入殿内。
“父皇,儿臣可算等到?今日了。”
四皇子?执剑逼近,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张钺见?状,立即侧身将宣帝严严实实护在?身后,准备随时搏杀。
四皇子?眼神骤然?一冷,“没想到?张大人竟有如此?身手,何不归顺于我?”
张钺冷声?回道,“臣誓死效忠皇上,别无二心。”
四皇子?既似惋惜又?似赞赏,摇头道,“可惜了。”
宣帝缓缓开口,“今日你是要弑父?”
“父皇可知?儿臣等这一日等了多久?”四皇子?一剑指来,语气狠绝,“我乃皇后嫡出,太子?之位本该是我的!父皇却迟迟不立我为储君!这可就?怨不得儿臣了。”
四皇子?顿了顿,又?说道,“若您肯写下传位诏书?,儿臣自当留您性命。”他环视殿内,“包括诸位大人,只要归顺,皆可活命。但若有人不识抬举,便休怪我无情。”
宣帝目光扫过殿外,“诸位爱卿,也觉得朕该退位?”
殿外众臣伏地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四皇子?信步踱至苏尚书?身旁,剑尖轻挑起他的下巴,“苏大人,你来说说,父皇是不是该把龙椅让出来了?”
苏尚书?浑身战栗,如筛糠一般抖动,“老臣……老臣不知?……”话音未落,四皇子?剑光一闪,苏尚书?的脖颈间顿时血如泉涌。
四皇子?又?走到?参知?政事宋韦跟前?,染血的剑锋轻拍其面颊,“宋大人,该你了。”
宋韦浑身发抖,“老臣……老臣以为……圣上可,可禅位于四殿下……”
四皇子?终于露出笑意,看向跪倒的众人,“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颤抖声?,“臣,臣附议,四殿下乃天命所归……请圣上禅位。”